扈晓嘴角微勾,“至少刚走的谢璧,一听你拿出五十万,让我带上身份证、户口本跟你走,就以为是去登记结婚。而且,她还砸钱让我离开你。”
“她没脑子,你也要跟着?”顿了顿,陈嘉遇狐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
“国庆的时候啊,我的千倍二百五先生,不敢带上身份证、户口本去改名,还嚷嚷着愿出双倍——”
“停!这么掉智商的事记着干嘛?”
提到国庆,陈嘉遇又想起让人糟心的行李箱,他没好气地提醒,“扈晓,你是不是还有东西在我那?”
扈晓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心在你那,何时连本带利还给我?”
她总是这样,无论什么话题,说拐弯就拐弯,情话直戳他毫无防备的心。陈嘉遇觉得此刻望着自己的双眸,灿烂如暗夜星辰,亮得他不敢继续看。
抬手,大掌覆上她的脑袋,稍微使力一推,亮晶晶的眸子便换了个方向。
陈嘉遇:“别光顾着说胡话,姜汤要凉了。”
*
一道菜端上桌,陈嘉遇伸出的筷子,总能被扈晓的筷子夹在空中。
“先别开动!”
“又要拍照!”
两人同时出声,前者充满兴奋,后者饱含无奈。陈嘉遇体会不到先拍后吃的乐趣,但扈晓接二连三,乐此不疲。
他索性放下筷子,瞧着对面寻找拍摄角度的人,冷声问:“把吃饭变成拍照,累不累?”
扈晓喜滋滋地摆弄着手机,“甘之如饴。”
“呵!你倒是舒坦了,我怎么办?”
“你绅士一点啊,心里头装着女士优先,别急于动筷,就啥事也没有了。”
陈嘉遇被堵得一口气闷在胸腔里,扈晓歪理成堆,如果惯下去,她大概能蹬鼻子上脸与太阳肩并肩。
“饭桌上拦截他人筷子,霸着菜盘拍照,你的礼仪都被狗吃了吗?”
“别冤枉狗,它没吃。”
扈晓将照片发送出去,放下手机,恭恭敬敬地把菜端到陈嘉遇跟前,笑容满面,“学长请。”
陈嘉遇轻哼一声,“晚了,以后我们学习归学习,晚饭还是各吃各的。”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相处机会,扈晓哪里肯就这样被砍掉一半?她收起笑容,眉目低垂。
“我会这样,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你,不用见外、拘束、客套,如果换成别人,我只会安静安分本分,恪守距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
“听你这口气,我理所当然地要被欺负?”
扈晓猛地抬起头,“推迟十几秒动筷,算哪门子的欺负?!”
她只硬气了这一句话,紧接着声音变软,透着无奈和担忧,“陈嘉遇,我阿妈胃口不好,有一段日子了,我碰到看起来可口的食物,都会拍照发过去,想着等她回C城,带她过来吃。”
听着对方的诉说,陈嘉遇猛然怔住,那是一个女孩对母亲的小心思,里头有温暖,也有害怕,他曾经有过类似经历,想着奶奶上了年纪,牙也不好,还有多少美味能与她分享。
“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理解我担忧阿妈的心——”
“无法理解。”
陈嘉遇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并逐字逐句地说,“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印象趋于零。”
扈晓惊讶道:“你没有……对不起。”
“你如果早点认错,哪还需要费这么多口舌?”陈嘉遇取过勺子,舀起一块酿豆腐放到扈晓碗里,“尝尝看,这个味道不错。”
“好啊。”
她张口,牙齿才碰到豆腐又立马松开,确认道:“以后,我们还一起吃晚饭,是吧?”
陈嘉遇不答反问:“你说呢?”
扈晓轻舔嘴角油迹,慢悠悠地道:“照我说,我们该一起尝尽天下美食,吃到牙齿动摇,白发苍苍。”
几乎是话音刚落,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振动,提示有新消息。扈晓大口吞下酿豆腐,拿起手机的那瞬间,她还在想,也不知道阿妈对哪道菜有兴趣。
陈嘉遇看着她急急忙忙,喜形于色的样子,笑着抽过一张纸巾,递到扈晓跟前,恰好挡住手机屏幕。
“嘴角有油,擦一擦。”
“待会再说吧。”扈晓侧头,再次看向手机,“反正是文字聊天,阿妈看不见。”
“我看得见,还可以给你拍照留恋。”
“哎呀,你别闹。”
话落,扈晓索性迅速转过身。陈嘉遇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心生羡慕。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她一定嘴角上扬,双眼与双手都聚焦在手机界面,全神贯注地对待,仿佛那就是整个世界。
这样的扈晓,犹如另一个自己。只是,奶奶过世后,他便失去了这个自己,再也无法找回。
陈嘉遇心思飘远,落在扈晓身上的视线未曾挪动半分,直到“啪嗒”一声,有物体落地,打破当前安静气氛。
“怎么了?”
说这话时,他已经起身,见是扈晓的手机摔在地上,陈嘉遇绕过桌子,弯腰捡起手机后,再次与她并排而坐。
“没有一道菜能入你阿妈法眼?”
扈晓依然对着沙发靠背,她摇头,“不是,阿妈没有回消息。”
陈嘉遇捏着她手臂,将人掰过来面对自己,“发生了什么?”
“是我爸。”
扈晓瘪着嘴,径直往陈嘉遇身上扑,“他跟阿妈吵架,事后通知我一声。”
距离很近,眼看着扈晓即将入怀,陈嘉遇眉头轻蹙,千钧一发之际,左手抵住她肩头,右手伸出抽过一张纸,迅速把对方嘴角的油迹擦掉。
纸团一扔,他大方道:“来吧,借你靠会。”
全程傻愣愣的扈晓总算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这么依赖陈嘉遇,还求抱!她咬着下唇,又松开,“哼!”
第20章 谁也不给
陈嘉遇分不清,扈晓饱含怒气的一声“哼”,是因为父母吵架,还是擦掉嘴角油迹,才允许拥抱的行为把她给惹恼了,又或者两样都有。
瞅着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女孩,他试图讲道理。
“扈晓,我嫌弃的不是你,而是油渍。吃饭前,裤子已经被溅了一腿脏水。衣服,你总得给我留点干净气息吧。”
说了一大段,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陈嘉遇无奈垂眸,视线掠过多出两道划痕的手机时,顿住。
被摔之前,手机是扈晓的掌中宝,但从摔在地上那刻起,它便被冷落,仿佛失去效用,这不符合常理,尤其是在扈晓关心父母的背景下。
陈嘉遇瞥一眼身侧默不做声的人,担忧却无作为,多半是气与怕在作祟。
他拿起手机,递到扈晓跟前,“保护膜被刮花,看起来又旧又脏,我请你换新的,款式任意挑。”
扈晓还在担忧、懊恼,为爸妈的争吵,也为下意识对陈嘉遇表现出的依赖与亲近……他们都很有主意,自己似乎只有被通知、安排的份。
她愤愤地转过头,“谁让你请贴膜,我难道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迁怒式的回应,陈嘉遇听后反而松了口气,他用手机轻碰对方胳膊,难得语重心长,“你把头偏向一边,不吭声,谁又能知道你的想法和力量?打个电话吧。”
一语双关的回答让扈晓瞳孔微缩,她没想到陈嘉遇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更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提建议。
“打什么电话?”她装傻充愣。
“给你爸打电话。”陈嘉遇直接点破。
“……没必要,你少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分明生气担忧,嘴硬什么?”
“要你管——”
“你肯定关心吵架本身,为什么吵,过程如何,矛盾是否解决。”
糊弄不成,扈晓一把夺过手机扔到包里,“没什么好问的,爸爸说夫妻拌嘴是常事,嘱咐我别被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左右。”
陈嘉遇步步紧逼,“你如果真被说服,手机不会掉地上。拿出跟我抬杠的千分之一气势,这个电话你早打过去了。扈晓,你是不是怕自己的父母?”
“那是怕吗?是尊敬爱护,是不添乱,是少让他们操心。”
“可你不开心。”
一句话,浇灭了扈晓所有气焰,她望着陈嘉遇,轻声道:“一家人,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陈嘉遇觉得,此刻的扈晓犹如清晨叶尖的一颗晶莹露珠,随风飘摇要落不落,他鬼使神差地想把人拥入怀里,才试探性伸手,对方已经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