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参观者像是被扔在无人区的逃难者，站在荒无人烟的云田工厂入口处，显得有几分萧索。
刚巧，云田工厂的负责人路过这里，他目光有些疑惑，又恍然：“几位是Coln的贵客吧？是我们钟氏招待不周了，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某主管轻哼一声，这还算个待客的样子，不像那混蛋白千钧！
总算是踏入了云田工厂的车间，他们惊讶的发现，云田工厂某些车间里的人数，顶的上他们Coln一整座工厂的员工。
“钟氏……Alexia，还在用如此古朴的方式制造星舰吗？”Coln总裁忍不住问。
工厂负责人笑道：“那些不是普通工人，也无需负责生产加工。他们每一位都是技术高深的工程师，被机械设备检验过的成品星舰，还会经过三道人工检验，以降低故障率，做到极致完美。”
“您还真是好说话，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丝毫保留。”某主管道，“不像那个白千钧，傲慢的要命！”
工厂负责人瞬间就明白，在自己之前，这批人一定和白千钧有过很不愉快的交涉。
想起那位大爷的性格，工厂负责人笑了。
“或许您不理解，可一家企业就是需要这种人……白总不是不擅交际，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动力系统的研究上。这种对于本职极尽偏执的人，我们钟氏同样渴求着他。”
第147章 如果
Coln总裁触动极大。
他是第一次意识到，就算是小小的工厂负责人，也可以看得比自己通透。
钟氏的工厂负责人，他知晓每一位人才的价值，明白工厂内那些看似闲杂的人力的效用，他尊重每一位付出劳动的人，并尊称他们，工程师。
“白总是在装卸车间起步的，正因如此，他对于整艘星舰的了解比一般的动力系统工程师要深刻许多。寡言、精力的绝对集中以及全局性概念的储备，或许是白总的过人所在。”工厂负责人道，“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您也是诚心来取经的，这些告诉你们也无妨。”
返程的星舰上，寂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难怪他们并不介意我们的参观，”Coln无奈的笑笑，“想要培养出这样一支优秀的团队，作为各自领域的精英却又彼此尊敬重视，何止是三五年就能做到的？”
更不用说云田工厂本就享誉星际，这十年间为钟氏提供了巨大的产能，光是复制这样一座工厂，就足够他们心力交瘁。
继Coln之后，又有五、六家豪华星舰企业的老板参观了云田工厂，他们最终对媒体公布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结论——
人类追求科技改变生活，的确，科技改变了一切领域，不止生活。但在某些领域上用机械替代人力，或许是一种愚蠢的决定。
几位在豪华星舰市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接连做出感慨。
“艺术品永远都不会是纯机械制造的，人工更是必不可少。”
“从未想过，崇尚科技也会为我们带来惨痛的教训。”
“云田工厂初建时，地域荒凉寸草不生，我们看他笑话，如今，他们名利双收，看我们笑话。”
……
钟际最近有些忙碌。
公众对Alexia过于热情，反而让他吃不消。
太过浓烈的追捧令人不安，细水长流似乎更容易获得延续。
Alexia能有今天的销量，都是前期精心筹划的作用，如果不善加利用岂不是浪费了十年的苦心？
云田工厂那边又在追加FE的生产，如果不是FS的限量设定，或许他们要齐头并进，忙着两种畅销款的生产，那对于如今的钟氏来说太勉强了。
他忙碌的时候，辛沉也是忙碌的。
上任之后地位还不算稳固的年轻中校，难免要做出点儿成绩才能服众。
因为见面机会的锐减，他更喜欢忙的头痛欲裂时给辛沉打电话。
钟际按下快捷键，电话拨通了没两秒，信号似乎被什么掐断了。
他有些不安，想到自己对接了辛沉手下一个军官的通讯器，又给那个军官打了电话。
某军官接到这个电话时明显没反应过来：“您好，是……钟际先生？”他应该和这位少爷没什么交集，对接通讯器也是偶然中的偶然，如果被他们家中校知道，肯定要怀疑自己的故意亲近……
某军官不禁打了个寒噤。
“嗯，是我，”钟际单刀直入，“辛沉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吗？刚刚我打电话，似乎被控制器强行中止了。”
那军官微怔，恍然：“应该是通讯防卫部那边，他们最近在测试最新的干扰器。”
钟际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自己倒霉了点，当了个小白鼠。
他轻笑：“你们技术不错嘛，连辛沉的信号都给掐了。”
某军官惊出一身汗，赔笑道：“您稍等，我马上联系中校。”
那边一惊一乍的挂掉了电话，钟际心情好了不少，拿起云田工厂那边的预算表打算再检查一遍。
那些刚刚还让自己看破头的数据，现在再多看两眼，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数据没看了两行，辛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际，最近很忙吗？”辛沉的声音很疲惫。
他们没有开摄像头，钟际却能想象出辛沉那张脸，也一定布满倦态。
钟际也没办法集中精力看数据了，起身去茶水间煮咖啡。
“我忙还需要最近吗？”他轻笑，“也还好，星舰卖的太好也是一种负担。”
辛沉给身旁杵着的几个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们犹豫着，离开的脚步却片刻不敢迟疑。
辛沉盯着他们离开、直到门关上，又打开了室内加密模式，这才安心的道出钟氏最高机密。
“星舰卖得好，他们当然也觉得Alexia的成功与星舰本身关联最大。”辛沉无声的揉着额角，转身也走向茶水间，打开咖啡机。
想到Alexia的销量，他也觉得头疼：“生产星舰已经是最容易的事了，可是小际，之后的服务和售后，你们也能保证始终不变吗？”
“你这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钟际的咖啡已经接满了一杯，没有辛沉供应的新鲜牛奶，他反而习惯喝起了纯咖啡。“我都要愁死了，服务当然不能缩水，不然那些敏感的客人马上就会因为不满而投诉。”
“所以，温正和那家伙说的‘Alexia的服务网络有些多余，因为Alexia是完美的，她根本就不会坏’……是在虚张声势吧？”辛沉的咖啡也接了大半杯，他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添满了整个杯子。
每天他都想给小际送一份鲜牛奶，可每天，他都要处理那些让人烦躁的琐事。
他不想让这样暴躁的自己被小际看见，太丢脸难为情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牛奶没有加热，味道依旧浓郁，咖啡的苦味蔓延开来，让他有点想哭。
暴躁和情绪化的辛沉，或许不是小际想看到的吧？
他听到小际说，“我俩一起忙碌才好，如果一人忙一人闲，双方又都走不开，那才糟糕。”
辛沉看向玻璃幕墙外面，正北方向直行约六千公里，就可以抵达钟氏远航总部，驾驶星舰在超速范围内极速行驶，最快也要十八分钟。
往返一趟快四十分钟，这对于辛沉而言还是太远了。
“如果我能把这个军区的总部搬到北方，就好了。”
钟际听到这句话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
“白痴啊，你当那是搬家吗？”他轻笑着，喝了一口纯咖啡，舌尖微苦，却阻止不了他嘴角不住的上扬。
钟际挂断电话后，想到激增的销量，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他给温正和打了电话，约他来办公室单独谈谈。
作为一个全星际销售精英都觉得他能干、却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那么能干的男人，温正和表现出了绝对的平静淡薄。
在采访上，他三句不离“我们家钟先生”，别人只当是拍上司马屁，只有项目组自己人知道，温正和编的那些故事是真的与钟际挂钩的。
采访后，那人的每一项工作都如常进行，即便是发现下属在看自己采访的重播，他连嘴角都不带翘一下。
“温总最近吃力吗？”钟际将冷掉的咖啡又接了两杯，走到沙发前坐下，递一杯给温正和。
温正和坐在钟际左手边的沙发上，接过咖啡慢条斯理的喝起来，完全不在意上司递给自己的咖啡已经超过了最佳赏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