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仪只是不住地摇头,默默流泪,覃立卓也只能抱着她, 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半响,婉仪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几分恐慌和绝望,“立卓, 我怀孕了。”
覃立卓僵在了原地,眼底先是震惊,继而转为欣喜, 最后蒙上一片浓烈的悲伤,化之不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轻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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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底舱里,几个侍卫和宫人正提着木桶洗刷着船板上的血迹,王正祥的尸身已经被装进布袋,抬到了随从们乘坐的那艘船上,不能继续留在这艘船里给皇子们沾上晦气。
“谁会费老大的劲儿,还是从水里潜来杀王正祥啊?他都被抓捕下狱了,本来也活不过年底。这么恨他,是臻口府的那些苦主请人来干的吗?”陈新潜实在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王正祥没有说实话,或者说,他的实话是有所保留,关键的部分他还没有招出来。”秦湛用手指撑着额头,微微侧脸去看秦忟。
“他怕王正祥到了大理寺会讲出对他不利的供词,所以杀人灭口。”秦忟赞同地点点头。
“早知道就多派几名侍卫了。”程安不免有点懊恼地撅了噘嘴。
“没用的,还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下手,他是必杀王正祥,侍卫多,来的杀手也就多。”秦湛安慰她道,“何况藏得再深,也会留下蛛丝马迹,总能有找出他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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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没有一粒星子,巍峨的宫墙在咸都城里静静伫立,天地一片安静,只有远方某处民居里,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一队侍卫挑着灯笼从一处宫墙下巡查经过,踢踏的脚步声惊得花坛里一只黑猫瞄地一声窜了出去,远远跑走不见了踪影。
队伍中,一名侍卫望着远方一处宫宇透出的光亮,问身边的同伴,“那儿是乾清宫吧?这么晚了,皇上还没有安歇啊?”
“今天天还没黑,刘丞相就急急入宫了,进了乾清宫后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是在和皇上商量什么大事吧。”那同伴低声答道,一队人渐渐地走远。
等到那队侍卫消失在了远处的拐角,花坛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灌木向两边分开,钻出来了两条人影。
前面那道人影进到了一处房屋背后,紧接着又扛了一把长长的木梯出来,架在了宫墙上。用手压了几下试了试已经放稳,转身对着身后的人低声道:“婉仪,快上去。”
竟然是覃立卓。
婉仪扶住了木梯却犹疑着没有上去,咬唇想着什么,覃立卓警觉地看着四周,低声催促道:“快上去,巡逻的快来了。”说话间,已是听到了一众脚步声,那队巡逻的侍卫不知为何又这么快巡回来了。
“糟了,来不及了。”覃立卓果断地放弃木梯,一把牵起婉仪的手,低声说道:“快跑。”随即,两人向着反方向急急奔去。
那一队侍卫已经拐过了弯,亮盈盈的灯笼照了过来。
“咦?那是什么?墙上有木梯?”一名侍卫大叫道,用手指着那架覃立卓没来得及撤走的木梯。
“有人想逃出宫,还没来得及。快快快!马上搜索!”为首队长急急喊道。
“在那边!”一名侍卫四处打量后突然指着前方,那里两道人影正在狂奔,正是覃立卓和婉仪。
“追!”队长一声下令,所有侍卫拔出腰刀,对着那方向追去。
“他们......他们发现我们了,立卓,你先跑......别管我。”婉仪气喘吁吁道。
“别说话,快跑,前面就是一处林子,只要钻进去他们就找不着我们了,以后再想其他办法。”覃立卓急声应道,一边更紧地拉住了婉仪的手。
眼看前面就是那片竹林,却不料竹林旁边的小径上也出现了一队侍卫,黑暗里虽然看不清楚,但是看见奔跑的婉仪二人,队长还是警觉地问道:“前方是何人?”
覃立卓立即停步,来不及多想,拉着婉仪又拐向右边,朝着乾清宫方向奔去,“那边,那边旁边有几条巷子......”
“抓住他们!有刺客!”两队侍卫一起追了上来。
刘怀府才和元威帝议完事,走出乾清宫,坐上了自家停在广场边的那辆马车,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元威帝的话语,蹙眉思索着。
刚刚撩袍坐稳,就听到一阵吵闹和乱糟糟的脚步声传来,不由得撩起了帘子,向着闹出动静的方向看去。
“那边是怎么回事?那些侍卫在跑什么?”刘怀府看着远处晃动的灯笼和人影,疑惑地问着前面的马夫。
“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您出殿的那一刻,吵闹声才响起,总归又是哪家娘娘的狗儿猫儿跑掉了吧。”马夫恭敬答道。
刘怀府不再说话,放下了帘子,刚要令车夫赶车离去,突地车门一声响,伴随着车夫惊惧地一声:“你们干什么?”,车门被“唰”地拉开,钻进了两个人来。
刘怀府在震惊中还未看清眼前的人,就见前面一人已跪伏了下去,“求丞相救命。”说完,另一人也跟着跪伏了下去。
车夫刚撩起帘子,见此情景就要大声呼喝,刘怀府手一抬,示意他噤声退出去。
待到车夫放下帘子,刘怀府冷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钻进我车里?可知道我一声喝令,立马就有侍卫来将你们拿下?”
覃立卓伏在地上答道:“回大人,下官乃太常寺丞覃立卓,今日想带我心上人出宫,却被侍卫发现,走投无路之下见到丞相车马停在此处,想求大人救我俩一命,覃立卓愿终生为丞相驭策,永不背叛。”
“既是带自己心上人出宫,为何要躲躲藏藏,还怕被侍卫发现?”刘怀府垂着眼帘望着覃立卓。
覃立卓伏在地上一声不吭,顿了一会儿后才回道:“下官的心上人乃是婉常在。”
“覃立卓,你胆子倒是大,居然要带着皇上的婉常在私奔,你就不怕被捕后处与极刑,并祸及家族吗?”刘怀府冷冷一笑,语气凌厉,“居然还敢冲入当朝丞相的车架,想让本相为你们这等丑事遮掩。我是该说你们天真,还是说你们愚蠢?”
闻听此言,婉仪紧紧地握住了覃立卓的手,手指用力得都泛出白来。
她转头凄惶地看了过去,覃立卓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含着几分凄苦,却又如此平静恬淡。
婉仪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心里也镇定下来,两人在这一眼对视里,竟然心有灵犀地获知了对方的想法,生死已经由不得他们,不如淡定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大人,下官和婉仪乃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俩早已心心相印,只待下官从南麓书院求学归来便可成亲,可是婉仪一次入宫探望她姐姐莹妃,却被皇上瞧中,等我回来时,她已成了如今的婉常在。”
“下官堪不破这情字,痛苦难当,便入了太乐署谋得上书房先生的职位,只求能远远地看上她一眼,就这样守着她一辈子,心里也就知足了。”覃立卓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婉仪,柔声说道。
婉仪已是捂着嘴泪流满面,“刘大人,不怪他,不怪他,都怪我,怪我架不住爹娘哭泣入了宫,负了立卓,怪我又去引诱他,以至酿成大错,不得不冒险出宫。现如今,我......我已有了身孕......”
“转过头来。”刘怀府淡淡道,声音不辨喜怒。
两人闻言便看了过去,刘怀府把两人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双紧握的手上,眸色幽深。
话音刚落,车外已是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灯笼光亮也透过车帘子隐隐绰绰地照了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车窗旁,一名侍卫朗声询问:“敢问丞相大人,可否遇到两名行踪可疑之人?”
婉仪一头扑进了覃立卓的怀里,死死地箍紧了他的腰,覃立卓也搂住怀中簌簌发抖的人,在她发顶落下爱怜的一吻,闭上了眼睛。
“不曾!”刘怀府缓缓靠回车背,淡淡答道。车内两人俱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
“打扰丞相大人了。”那侍卫对着车窗躬身一揖,然后带着手下众人匆匆离去。
第35章
车外安静了下来, 车夫在刘怀府的示意下开始驾着马向宫外行去,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