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聘礼我打算带走一部分,留一部分在家,除了用于佟水置宅让你们日子舒坦些外,还想让二哥帮忙找个门路,我和他合股做个小生意,他出力,我出银,利润分红到时再议。”见朱氏又有反对之色,陶善行忙摆手安抚她,继续道,“此举不仅为了父母哥哥,也为我自己。高门富户的阴私阿娘你即便没有领教过,我那叔叔和继婶子间的龌蹉事你总清楚,便是林家那样的小富之家也有这等乌烟瘴气,何况穆家?这点银钱带入穆府,不过杯水车薪的作用,而我人微力薄反会因财引祸,不值当。”
朱氏不及她想得深远,被她说得怔怔无语,只盯着眼前忽然又陌生起来的女儿。
陶善行苦笑,这番话不知朱氏能理解几分——她生于高门,见惯大宅阴私,知道妇人在后宅若依附男人,大多如无根浮萍,若是可以,她更希望自己做个不必依附丈夫的女子,像她长姐一般。
那方是长远之计。
“今日我帮衬两位哥哥,来日他们便是我的最后倚仗。娘,实不相瞒,我嫁入穆家,是存着和离之心,留在家中这点根,便是我全身而退的后路。”
陶善行忽语出惊人。
她已经盘算好了,若那穆溪白是个好的,愿意安生过日子,尊她敬她,她自会投桃报李。教敬公婆,照顾丈夫,亲睦妯娌,她都愿意去学去做,纵无男女感情,可天底下的夫妻又有几对不是盲婚哑嫁?她可以学着去尽一个妻子的义务,但前提必须是那个男人值得。
若穆溪白果真不善,她也不愿搭上后半辈子。和离是她的退路,今日所谋划的一切,便是来日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所有的异想天开,于她而言,绝非空想。
她从未如此清晰并且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要做什么!
二白:原来媳妇嫁我之前就想和我离婚?
伤心,难过,失落,痛苦,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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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待嫁
时间眨眼出了正月,迎亲的吉时定在三月初十这一日。
掐指算算,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陶学礼夫妻没经历过这些,光准备嫁妆一事就忙得焦头烂额。二月初时,陶学义竟带着家眷回村一见面,陶学义和柳氏就给了她与陶善文厚厚的见面礼,兄妹两人受礼拜谢。
陶善行这还是头回见叔叔。这个在朱氏口中“忘恩负义“的男人,长得非但没有一丝奸邪气,反而相貌堂堂,保养得当比陶学礼年轻许多,举手投足温文尔雅,说起话来和颜悦色,极易让人心生亲近。若非一早从朱氏口中知道林家之事,大抵陶善行也会觉得这是个风度翩翩的长辈。
陶学义这趟回来,是打着和穆家共同捐资义学及修葺祖屋的名头,大有与大房冰释前嫌的意思,就连上回被扫帚赶出家门的柳氏也笑得一脸慈和,似乎毫无芥蒂。不过到底为了什么,两家人心里也都有数。陶穆结亲,陶学义是新娘的叔叔,自然与穆家攀上亲,他真正要走动的,不是十来年没联系的大房,是佟水穆家。
陶善行对他态度平平,不过有问便答,多句热络话都懒。在堂上叙了会话,陶学礼就让陶善文带着她和二房的两个姑娘出门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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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这回带来的,还是林莹和陶善喜。二月天还冷,两个姑娘都穿着厚实的缎面袄,下头是褶子密实的织金马面,一派富贵,陶善喜只比林莹多了压在胸脯上的黄澄澄金灿灿的璎珞。
陶善喜对乡下地方无甚兴趣,撩帘出去后并不理人,只和候在天井里的丫环抱怨,又要她铺自家带来的锦褥,又要她泡茶剥松子,那丫头年纪尚小,动作稍慢些就换来一通打骂斥责。陶善文看得直摇头,只带着陶善行和林莹出了二门。
“妹妹怎么愁眉不展?”陶善文从榴姐那里要了几颗灶火煨的红薯递予陶善行与林莹。
虽说两家不大来往,但林氏还在世时常瞒着丈夫接济大房,悄悄地和朱氏来往,想要缓和两房矛盾,妯娌两人关系尚好,这也是朱氏后来为何那般厌恶柳香的原因。陶善文常往佟水跑,都是他在中间传话递物,见林莹的次数多,所以也熟。
林莹摇摇头,只道了谢接过红薯慢慢拈皮。
“可是你继母和那个妹妹对你不好?”陶善文又问她。
林莹将手上拈净皮的红薯递给了陶善行,只温言道:“吃这根吧。”又笑了,“并没有,善文哥哥多虑了。”
陶善行啃着红薯看林莹,忽然开口:“姐姐,我要成亲了,你呢?你什么时候成亲?”
她看得出来,衣食住行上,柳氏并未苛扣林莹,甚至于每每出门都要刻意打扮这个继女。柳氏这般作为,要么真心疼爱,要么别有所图。前者来看可能性不大,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别有所图——一来显示这个继母大度,善待继子女;二来么,林莹仅比她大几个月,也到适婚年纪,如何用她争取到一门有利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
陶善行对这种行径一点都不陌生,毕竟当秦三小姐那几年,她的继母也是这么做的。
一句话便试出虚实,林莹面皮羞红,眉间愁绪却更浓了。
“她给你说了什么亲事?”陶善文被陶善行点醒,追问道。
林莹眼眶渐红,却不敢哭,怕回头叫外头的人看出来,见他追问不停只好轻道:“还未定,说的是佟水万通堂的韩老爷……”
“什么?!”陶善文以为自己听错,差点将手里红薯捏爆,“万通堂的韩庆山?他年纪比你爹都大,房里妻妾成群,你若嫁过去,岂非死路一条?不成,你找你爹说了没?”
林莹眼睛更红,正是因为说了才更加心寒。
“我替你说去!”陶善文忍不住,拉着她就要往外。
林莹甩开他:“别去,没用的。我哥哥为了这事在家里已经和他们闹起来了,如今被我父亲打得下不来床,正关在屋里。若我再闹,恐怕哥哥要遭殃。”
她说的是自己的亲哥哥,陶学义与林氏的长子,年方十九,名唤林珏,原是林家的承嗣者。
陶善行听得倒吸口气,都道虎毒不食子,这陶学义竟做得出用儿子威胁女儿的事?当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陶善文气得脸色红涨,但隔房如隔山,他们再怎样也无法插手到二房的事去,不过陪着干着急,倒是林莹认命了,轻揉眼睛缓道:“我如今只求哥哥能平安,别的不敢多想,现下正是五娘大喜的时候,善文哥哥莫因我的事让大伯与婶娘为难。”
陶善文还待说些什么,灶间的帘子忽被柳氏带来的老妈妈掀开,那人满脸堆欢道:“几位姐儿,哥儿,老爷请你们过去。”
悄悄话说不下去,陶善行半带安慰地拉着林莹的手,跟着陶善文一起回了正屋。
屋里两房长辈约是商妥事情,正默无声音地坐着饮茶,及至陶善行进来才露出笑脸,朱氏冲她招手,只道:“阿行,二郎,回屋收拾行李,咱们去佟水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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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去佟水是暂住陶善义府上,为的是给陶善行准备嫁妆——既要嫁去穆家,少不得要备上几套头面,几套新衣,陶善行以前常穿常用的那些是不成了,全得重新置办。灵源村小地方,这些都要要去佟水置办,再者朱氏又没接触过达官显贵,哪里知道要置办什么?有柳氏从旁指点一二,倒也好。
几人说走就走,用过午饭朱氏就带着儿女坐上陶学义叫的马车。
布帘放下,车厢内一暗,宽敞的马车只有三个人,坐起来比村里的骡子舒服不少。陶善行将随带的包袱枕在腰上,挨着朱氏开口:“娘,阿爹怎么不同去?”
朱氏亲昵地一点她的眉心,道:“你爹那老顽固,是不去他家的,这趟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他也不会让咱们去的。”
陶善行了然,难怪刚才见父亲神色不大对,也是,他清高了一辈子,为着儿女妥协让步接受陶学义的示好,估计心里正不舒服着。当下她便挽着母亲的手,亲昵道:“是娘劝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