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片刻以后,韩笠接起电话,沙哑慵懒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意。
裴晏禹依旧望着那扇天窗,说:“我在你家门外了。”
韩笠似乎愣了一会儿,半晌才道:“钥匙在窗台那只花盆下面,那盆已经枯萎的雏菊。”
裴晏禹讶然地看向屋门旁那扇拉上了窗帘的窗户,上前一看,见到窗台上积满了灰尘,而雏菊早已枯得不剩一点儿水分,花盆上全是灰尘。他将花盆移开,已是满手泥土,花盆的下方果真有一把钥匙,积了不少锈迹。
“找到了吗?”韩笠问。
“找到了。”裴晏禹连忙将钥匙捡起来,又将花盆放回原处,“我直接开门进去了?”
韩笠缓缓地呼气,仿佛有微笑的声音:“嗯。”
裴晏禹用这把钥匙打开了韩笠的家门,进门前仍稍有犹豫,小声地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问候:“我进来了。”
白天,这幢空房子给人的感觉更为荒凉。
裴晏禹在心里吁了口气,径直走过空无一物的客厅,顺着旋转楼梯上楼。
那幅上回他拆掉白纸的画现在展露在外,因没有开灯,在熹微的日光下画的色泽似乎明快了一些,但杏花孤单地插在瓶子里,还是很落寞。
裴晏禹惊讶地发现上回那两扇紧闭的房门中,打开了其中一扇。
他好奇地凑到半掩的房门前往内瞄了瞄,却见到并不完全的布景里是一个女性的房间。这恐怕是韩笠母亲的房间,尽管隔着一道半开的门,裴晏禹没能看全,但他看得出来里面该有的陈设一应俱全。
相比之下,韩笠自己的房间却简单了许多。
裴晏禹犹豫着,终究没有将这扇门彻底地打开,而是去往阁楼房间找韩笠。
韩笠将房门敞开着,裴晏禹走到门口,却没见到人影。他看着那张依旧没叠被子的床,纳闷地往衣帽间里看了看,同样没有见到韩笠。
“韩笠?”裴晏禹奇怪地喊了一声。
走廊尽头的浴室门打开了,穿着灰色工字背心的韩笠从里面走出来,抹掉满脸的水,戴上了另一副眼镜。
他抬头对裴晏禹微微地笑了笑,脸上依旧带着睡眠不足的青白,说:“来了。”
“嗯,你还要再睡吗?”裴晏禹的手里拿着早餐和他的西装,说,“要不你先吃完早餐再睡。”
韩笠将他带来的早餐放在床头的矮柜上,西装则随手丢往了沙发。他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后问:“你吃过了吗?”
裴晏禹摇摇头。一宿没睡,他毫无胃口。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已倒在寝室的床上闷头大睡,根本没有吃早餐的兴致。
“坐。”韩笠往边上递了个眼神,在裴晏禹坐下后,将三明治对半撕开,分给他一半。
裴晏禹摇头拒绝:“你吃吧,我没胃口。”说完却见韩笠坚持地伸着手,只好将三明治接过来,味同嚼蜡地吃起来。
吃着吃着,韩笠不知想起了什么,起身捡起沙发上的那件休闲西装,取出口袋里的眼镜盒。
“乖学生。”他的嘴上叼着剩下那点儿三明治,把眼镜给裴晏禹戴上,端量了片刻。
裴晏禹长了一张青涩纯良的脸,戴上这样的复古款式眼镜,乍一看十分懵懂。
韩笠见过一回,再见还是觉得好玩,笑着揉他的头发,却见他不悦地皱眉。顷刻间,深沉儒雅的气息布满了他清秀的面容,看得韩笠心中错愕,不禁倾身凑了上去。
他的嘴里还有没吃完的三明治,裴晏禹诧异极了,下意识地张嘴咬住他嘴里的吐司片。
两人又在舌尖挑弄的过程中,分食了火腿片和卷心菜。
眼镜架又滑到鼻尖上,挡住了裴晏禹的视线,他连韩笠的脸都看不清,只依稀感觉韩笠在笑,摘下眼镜一看果真如此,于是将自己手中剩下的三明治全塞进他的嘴里。
“走廊过来的第二间房,是你妈妈以前的房间?”裴晏禹用湿纸巾将手擦干净,疑惑地问。
韩笠先前赎回了两样东西,放进房间后忘了关门,没想到被裴晏禹见到了。但他想被裴晏禹知道了也无所谓,点了点头:“嗯。”
裴晏禹疑惑地看他,只见他自顾自地用吸管喝着酸奶,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可裴晏禹决定不问了。他疲惫地倒在床上,却被天窗外耀眼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难受地用手捂住了眼。
“你觉得她的房间怎么样?”韩笠忽然问。
裴晏禹扯过被子抱在怀里,对他的这个问题满是不解。他奇怪地看着韩笠消瘦的背影,半晌没等到他转身解释,想了想,如实说:“很漂亮。我没推门进去,只在外头看了看,像个千金小姐的房间。电视上那种。”
听罢韩笠笑了,把喝空的酸奶盒子丢在地上,转头说:“你看了多少电视?”
在裴晏禹从前的生活当中,像韩笠家这样的房子也只在电视上见得多。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回答。
韩笠定睛凝望了他良久,扯开他怀中的被子给自己腾出空间,倒下来往他的臂弯里钻,枕着他的手臂说:“我前天刚把她的钢琴买回来。”
裴晏禹方才并没发现房间里有一架钢琴,他心想或许在某个他没有见到的角落。但是,韩笠所说的话却让他感到不解,不禁问:“‘买回来’?”
“她在戒毒所里死的。死之前,家里的东西全被她典了。”韩笠淡淡地说。
他的声音让裴晏禹想起了刚才吹得他头疼的冰冷的江风,心头由此咯噔了一声。没等韩笠再说话,裴晏禹转身将他抱进怀里。
他抱得非常用力,韩笠的鼻尖碰到他的毛衣上,被细小的绒线粘得发痒,险些打了喷嚏。
怀里的身体过于平静,反而让裴晏禹感觉到瑟瑟发抖的人是自己。
过了很长时间,他问:“下午你要出门吗?”等韩笠摇头,他又建议道,“那中午我出去买菜,回来做饭?你家的厨房还能用吗?”
韩笠听罢,苦乐参半地笑了一下。他从裴晏禹的臂弯里爬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他,问:“干什么?想让我有家的温暖?”
裴晏禹的眉心轻微地蹙了蹙。他跟着坐起来,无奈地说:“今天外面的风很大,我只想呆在屋子里。而且,我很困。”
这副全然未将他刚才所说的话往心里去的样子,反而让韩笠疑惑和不解。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裴晏禹,心里产生了一些奇妙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或许得重新认识这个人。
裴晏禹任他审视着自己,取出刚才振动过的手机来看。见到寝室聊天群组里发的消息,裴晏禹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了?”韩笠看他咬住唇角的模样,在他的嘴唇从齿缝间松出时,将手指碰了上去。
他叹了口气,说:“早上的课老师点名,室友帮我代到被发现了。”
韩笠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你不是说早上没有课吗?”
裴晏禹抬眼瞥了他一眼,弯腰脱掉脚上的袜子,略不耐烦地说:“要是我早上不过来,上午上完课铁定没力气出门了。要是不逃课,最早得晚上才能见到你。谁知道你晚上……”
他的话没能说完,嘴巴已被韩笠给堵住了。韩笠总是不让他把话说完。
裴晏禹被他****,满天的白光仿佛全投进了他的眼睛里,令他一阵目眩。
可韩笠那么着急,舌尖才探进他的嘴里没过多久,手已经顺着他背部的线条往下寻。隔着裤子,韩笠抓了抓他的臀部,又寻着腿根分开他的腿,跪在他的腿间。
裴晏禹的背脊忽然发僵,生硬地推开韩笠。
韩笠将双手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蹙着眉头,不满地问:“怎么了?”
“你……”裴晏禹想到清早自己才往伤口上药,心头发麻,反而问,“你不累?”
听他提起这件事,韩笠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恨道:“你知道昨天那个人长得有多乏善可陈吗?”说完,他掐住裴晏禹的下巴,转了转他的脸仔细看,更是懊恼地无声骂了脏字。
裴晏禹怔了怔,险些笑起来。他摘掉韩笠滑到鼻尖的眼镜,叹了口气,说:“可是上回我受伤了,还没好。”
闻言韩笠一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裴晏禹困窘地撇过脸,又趁着他的手上没了力气,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