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史以来最累的一天,陆晴川好不容易把自己甩到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院里子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好像有什么液体泼到了门上,她越过睡得正香的陈小凤,蹑手蹑脚起床。
陡然拉开门,只见皎白的月光下,郭秀秀一手拿着火柴盒,一手抓着火柴,无所畏惧地盯着她。
陆晴川用手指在门上抹了一下,油腻腻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是诱人的猪油香。
这年头家家户户缺米缺油,她还真舍得下血本!陆晴川双手环胸,不紧不慢地问道:“原来你想烧死我。”
“呵,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烧死你?”郭秀秀淡定地将火柴装回火柴盒子里,反正这大半夜的,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只要双方各执一词,就算是周保生想护着这个小妖精,门板上的猪油也不会说话呀!
士可忍孰不可忍,以前郭秀秀在背后做小动作,陆晴川只求自保,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就算了。姑息的结果居然是想烧死她,屋里还住着凤姐姐呢!
陆晴川想想就后怕,决定给她点颜色瞧瞧,故意大声说道:“好啊,那咱们现在去找周支书,看他怎么处理!”
还在连夜备课的钱志彬听到了,急匆匆出来,“半夜三更的,你们不睡,别人也不睡?”
“钱老师,郭秀秀想烧死我和凤姐姐。”陆晴川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你瞧她手里的火柴盒跟门板上的猪油。”
郭秀秀心虚,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背后。
钱志彬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他上前几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虽然郭秀秀从小跟她爹学刻碑,力气很大,但当钱志彬炙热的手掌与她的肌肤接触时,她全身上下竟然麻酥酥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张开,捏得变了形的火柴盒子暴露在了钱志彬眼前。
“杀人偿命的道理你不懂吗?”钱志彬凶巴巴的问,今天这屋的两个丫头都累趴了,早早便睡下,要是睡了过去,后果不堪设想,“立马跟我去见老支书!”
语气不容质疑,郭秀秀仗着自己是土生土长的落烟坪人,而且火没点着,哪个能将她如何?所以口气硬梆梆的,“去就去,怕你呀!”
说着,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带头走了,钱志彬甩开大步跟上前去,陆晴川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标准的二百五,不作死就会死啊?
大半夜的,郭秀秀把门擂得山响。
很快,屋里的煤油灯亮了,传来伍月婵不耐烦的声音,“哪个哟?这么晚了,敲你个死人头!明天天不会亮啦?”
陆晴川赶忙道歉,“月婵伯娘,对不住了,是我,还有钱老师和郭秀秀。”
听出是她,伍月婵打开了门,语气也缓和了,“川川,是不是有急事?”
“她诬陷我,说我要烧死她。”郭秀秀傻里傻气,还恶人先告状。
伍月婵感觉事情不简单,打开灶房门,招呼三人坐着,转身把周保生喊了起来。
周保生揉揉惺忪的睡眼,目光顿在郭秀秀身上。石家这女伢子从小无法无天惯了,跟川川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秀儿,你说说,怎么回事?”
“我就是睡不着,就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学校宿舍,哪晓得陆晴川突然开门,就说我要烧死她。我好歹也是在县城里卖东西的,杀人偿命的道理我当然懂,犯法的事打死我也不会做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陆晴川要给她31个赞,剩下的一个是怕给全了,她会骄傲。
“小陆,是这样的吗?”
听到老支书的问话,陆晴川泰然答道:“不是的。”
接着,她把事情的经过陈述了一遍。
周保生是个人精,他没有急着下定论,又将目光转向了钱志彬,“钱老师,你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争吵。不过,郭秀秀见到我,把手背在了背后,掌心被我强行掰开,火柴盒子已经被她捏变形了。泼在门上的猪油也确实存在,而且我可以证明,我们小食堂里没有猪油。”
从钱志彬的话里不难听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郭秀秀。周保生点点头,转向郭秀秀,正色道:“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信你带人去抄,看我们家有没有猪油?”郭秀秀还在狡辩,反正那小半钵猪油全被她泼在了陆晴川门板上,就算真有人去她们家搜,也搜不出什么来。
她的理直气壮很快就被周保生击沉了,“你爹没告诉你,五天前我去乡里开会,他让我带了两斤猪板油回来?”
这个郭秀秀真不晓得,大张的嘴老半天才合上,“那点油我们早就吃完了。”
知错不改的态度让周保生大为光火,这么大个女伢子,太不知事了,以为猪板油那么容易弄到?也一样要钱和肉票买的!“五天吃完两斤猪板油,你们家用猪油炸饭?”
“那我不晓得,得问我妈。”
周保生本想教育郭秀秀一番就作数了,可她仍旧是一幅我行我素的样子,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以后只会犯更大的错,不教育怎么行?“好,那我问你爹好了。月婵,快去把郭石匠给我找来。”
郭秀秀一听,立马怂了。到目前为止,她老爹是这个世上唯一让她惧怕的人,她干笑道:“请我爹干吗?做饭的事是我妈管的。伯娘,还是叫我妈来吧!”
“不行,就得喊她爹来。”周保生把话说死了,郭秀秀晓得不退不行了,“老支书,我就吓唬吓唬她的,真要烧不早烧她了?为什么还在这里跟你磨嘴皮子?”
周保生不依,催促着伍月婵,“你杵着干什么?快去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被老子收拾
郭石匠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家女伢子干了票这么大的。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养着你就是个冤孽,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他一边骂一边脱脚上的布鞋,劈头盖脸朝郭秀秀打去,吓得他女伢子东跑西跑,躲在了伍月婵身后,“伯娘,救我!”
伍月婵是个热心肠的人,何况乡下人有劝架的习惯,她张开双臂跟鸡母护小鸡似的,“哟,郭石匠,有话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人都敢杀了!让我先锤死她,省得哪天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吃了枪子儿,害得我们老郭家几代人烟抬不起头来。”郭石匠额头上虚汗直冒,要不是陆晴川发现得早,郭秀秀身上就背了两条人命了,想想就后怕。
周保生叫他来,也是为了教训郭秀秀的不知天高地厚,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得伍月婵心里直发虚,便在跟石家父女的拉扯中偷偷的脱了身。
“你个冤孽!”郭石匠一把逮住郭秀秀,鞋底板又快又狠地落在郭秀秀身上,打出厚实的啪啪声,听着都肉疼。郭秀秀愣是一声不吭,不过,打得皮肉着实疼
她怕归怕,但没傻到连命都不要了,猛地一挣,从她爹手里挣脱出来,往门口跑去。
不料,钱志彬好似早猜透了她的想法,像根大木头,稳稳地堵在门口,她推了两掌没推开,又被她爹捉住了。这一轮的抽打比上一轮来得更猛烈,郭石匠心知肚明,不打到周保生和陆晴川满意,他不能停。
终于,郭秀秀背不住了,开始求饶,“爹,你莫打了,我晓得错了。”
周保生示意他停下来,“好,那你讲讲,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对陆晴川下毒手。”郭秀秀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糊了一脸,狼狈不堪的样子与先前的横行霸道形成鲜明的对比,语气也老实多了。
“下次还敢啵?”
郭秀秀甩着头,“不敢了。”
等她答完,周保生望向陆晴川。这女伢子为生产队做了那么多贡献,坚决不能让她受委曲。
“周支书、郭大叔,既然郭秀秀同志知错能改,就算了吧!”说心里话,陆晴川并不恨郭秀秀,但女孩子性格太招摇在这个年代不是什么好事,一是容易惹祸,二是婆家人不喜欢。她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否则的话,这一辈子也别想跟钱志彬走到一起。
郭石匠推了郭秀秀一把,“还不快跟小陆同志道歉!”
郭秀秀也是逼上了梁山,不到她不服软了,“陆同志,今天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没关系,知错能改就行了。”场面上的事陆晴川很在行,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