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一人瞧着棋谱下棋,见他跪拜,摆手命起,招手道“你过来,瞧瞧这棋,如何才能打和?”
打和?
下棋之人,想的都是如何取胜,怎么他想的是打和?
耶律辰诧异,走到案边细瞧,却原来是一个珍珑棋局,棋势层叠,两边交锋各不相让,棋势极为凶险。只是在棋盘右侧,有一片小小的空白,是黑白双方所争之地,只有占了这里,才能立住全局,然后步步蚕食。
只是,皇帝要的是打和?
耶律辰凝神思索,见皇帝手里执着一枚白棋,自个儿便取一枚黑棋出来,在空白处落下一子,说道“此处是为棋眼,只消做成活棋,先立于不败之地,随后再设法打和!”
皇帝道“我们试试!”在他的棋旁,落下一子。
耶律辰点头,见他示意,谢过在对面坐下,跟着又落一子。
皇帝略做思索,再次落子。如此你一子我一子,刚刚下十几子,耶律辰但见自己步步求和,皇帝却步步进逼,不禁额头见汗,苦笑道“父皇不是要这棋做和?”
皇帝淡笑道“若是你想要和,旁人偏偏步步紧逼,要将你的生路全部封死,又当如何?”
耶律辰扬眉道“自当绝地反击,难不成还坐以待毙?”话说完,再不多想,又落一子。
皇帝见他这一子奇峰突起,杀机毕现,一改方才温和的棋路,击案赞道“都说钰王善于用兵,又不拘泥一格,如此瞧来,还当真不是妄言!”
耶律辰含笑道“曾与儿臣一同出兵的,无非是楚家父子,几位公子断不敢在父皇面前说出此话,想来是上将军所言。只是这话由上将军说来,已是妄言,儿臣与上将军相比,不足万一,岂敢领受?”
皇帝微笑摇头道“楚远?虽说他功勋卓著,是我苍辽数一数二的名将,可惜被他那宝贝女儿带坏,纵是赞你,也赞你生的丰神俊朗,与他家的丫头堪称绝配!”话说完,慢慢再落一子。
耶律辰“……”
真的假的?
抬头看看皇帝,见他一双眸子落在棋盘上,脸上虽有浅浅笑意,方才的话却不似是说笑,看来竟是真的!
心中无奈,随着皇帝又落一子,才道“若烟幼年失母,最得上将军怜惜,时时挂在心上,也是极寻常的事!”
皇帝点头道“是啊,当年洛城姑母携女儿回京,舒家表妹那模样儿,立时将满上京城的佳丽全数压了下去,不知多少人为她神魂颠倒!”
耶律辰微笑道“想来烟儿生的像她母亲!”
皇帝点头道“生的是有几分相像,只是较她母亲少了几分温婉,却多出些伶俐!”
在这上京城中,伶俐些好!
钰王殿下暗语。
皇帝的思绪,似陷在回忆中,又再续道“那时父皇要给舒表妹赐婚,洛城长公主却要她自个儿做主,哪知道,在许多公子之中,她偏就认定了楚远。”
那个时候的楚远,怕只是一名寻常的将军吧?
耶律辰暗想。
皇帝叹道“我们都道,那样一个人儿,千挑万选,怎么就瞧上一个武夫?只怕楚远那小子不解风情,辜负了她。哪知道,那楚大将军与我们打架的时候从不手下留情,竟然是个情种,当真是将夫人捧上天的。”
可见她是极有眼光的!
耶律辰点头。
皇帝又是深深一叹,摇头道“只是好景不长,楚丫头出世之后,她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不过两年就去了,那时候的楚远,像丢了魂儿一样,也幸好有个女儿伴在身侧。”
这些事,耶律辰倒是听旁人议过,微微勾唇,含笑道“好在上将军虽然宠溺,却没有养成若烟娇纵的性子,也不枉父兄疼她一场!”
那丫头还不够娇纵?
皇帝听他夸赞楚若烟,抬头向他瞧去一眼,好笑摇头道“那丫头虽说自幼失母,也是个有福的!楚家父子不必多说,你皇祖母念着和洛城长公主的情份,对就对她偏疼一些,又怜她没有了生母,就更多纵着些。如今换成钰王,也是拿她没法子的!”
纵有法子,那么一个丫头,谁又能忍心拘着她?
耶律辰微笑,见皇帝一子落定,举手正要落子,目光在棋盘上一望,不禁愣住,唤道“父皇!”
第698章 这是要收入后宫
皇帝见耶律辰一脸错愕,忍不住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棋子抛回棋盒里,摇头道“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钰王,你可心服?”
原来,是在不知不觉之间,皇帝已在那方寸之地做成活棋,再接下去,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说,棋还不曾下完,可是他却已经输了!
这就是皇帝说的要打和?
耶律辰苦笑,起身行礼道“若父皇能亲临沙场,岂还有儿臣说嘴的地方?”
这赞的不是皇帝的棋,而是他的用兵之法!这分明使的是疑兵之计!
皇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吩咐庞白摆膳。
耶律辰扶他起身,一同向侧厅里来。
父子二人入座,皇帝净过手,才慢慢道“今日钰王进宫,想来不是当真为了陪朕用膳罢!”
你可以不那么英明!
耶律辰暗语,只得站起,躬身道“父皇,儿臣有事要禀!”
皇帝摆手,指道“既是用膳,便坐下说罢!”
耶律辰谢过,这才坐了回去,斟酌一下用词,试探道“父皇可知道,功绩侯府送两位小姐选秀的事?”
皇帝握筷子的手一顿,扬眉道“两位小姐?”
据他所知,功绩侯府只有一位嫡小姐,就是之前在兵营里设计勾诱钰王的万歆,怎么会有两位小姐送选?
这是皇帝不知道?
耶律辰挑眉,解释道“不是功绩侯之女,是怀城总兵万雄志的遗孤,如今一个年方十六,一个刚刚及笄,都是夫人梁氏嫡出。她们随万总兵的灵柩来京,如今收养在功绩侯府!”
原来如此!
皇帝点头道“这么说,户部已将入选秀女的名单送去礼部?你不曾送来,朕又如何知道?”
是啊,按照正常程序,要你钰王殿下阅过,将不能入选的秀女驳回,另造册子报进内务府,才能送到皇帝案上。
耶律辰道“父皇将礼部托付儿臣,儿臣也知道,当为父皇分忧,不能事事来扰父皇。只是这怀城总兵夫妇新丧,这两位小姐尚在热孝中,功绩侯将两位小姐送选,不知是否妥当?”
皇帝抬眸向他一望,慢慢道“选秀是国事,岂能为一府一宅的事避忌,钰王怎么糊涂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不能驳回!
耶律辰起身行礼道“父皇见谅,儿臣也问过礼部的解大人,此话解大人也是说过的!只是儿臣想着,今年不比往年,除去宫里选秀,还有几位皇兄的王妃人选。父皇九五之尊,自然百无禁忌,却怕几位皇兄有所顾忌,故此,儿臣不敢擅自作主!”
“嗯!”皇帝点头道,“你能顾虑到你几位皇兄,朕心甚慰!”见他仍立着,打手势命坐,想一想道,“朕已年迈,况有你们兄弟九个,也不怕皇室后继无人,这后宫有没有新人的不打紧,倒是你几位皇兄的王妃人选,当真要花些心思才成!”
耶律辰俯首道“儿臣知道!只是儿臣想请问父皇,对各位皇兄可有合意的人选?”
皇帝好笑道“有没有合意的人选,你该去问你几位皇兄,怎么问起朕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他们老子,不问你问谁?
只是这话不能出口,耶律辰默然片刻,俯首应道“父皇责的是,是儿臣少不更事,受此重任,一时不知应对!”
皇帝微笑道“你自幼不在朕的身边,与你几位皇兄也少有来往,自然难以探知心意,原也不怪你!今日你能来问朕,足见是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耶律辰道“儿臣当为父皇分忧!”
皇帝向他注视片刻,慢慢道“老二废去王位,自个儿又讨了王氏之女,倒也不必为他操心。老三是个不定的性子,你不防探探他的语气,瞧他可有中意的小姐?至于老四……”说到耶律邯不再说下去,顾自挟菜来吃。
耶律辰轻叹一声,接口道“四皇兄心之所向,自然是若烟,只是……儿臣实不能让!”
你倒是个明白的!avv
皇帝好笑,摇头道“纵是你肯,怕那楚丫头也不肯!她不肯,她的父兄必然也不会答应,楚氏父子,朕可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