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李氏端着两碗水递过来。
两人急忙忙接过来饮过。
李氏收回水碗,又将大门紧紧关闭。
过了半响,芸娘忍不住又唤道:“阿娘阿婆啊,我饿啊,我们饿啊,我们正发育呢挨不得饿啊……”
大门一开,李氏丢了两个米糕出来。大门又被掩住。
待芸娘再出声喊,院里就任何动静都没了。
日头渐渐升到了当空。
没多久巷道里传出了脚步声。
芸娘转头去瞧,却是刘铁匠从他家院里出来,要往那铁匠铺子里去。
芸娘眼巴巴瞧着刘铁匠。
邻人求情,说不定她阿娘会给面子。
再说刘阿叔也不是别人,多少于她家又些恩情。
刘铁匠垂头看她这副样子,问道:“怎地了?惹你娘生气了?”
她忙点头,面上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刘铁匠便道:“别惹你娘生气,她生你养你不容易……”
好嘛,又招来一个爹。
芸娘便出声求他:“阿叔,你帮我求求阿娘,我们都跪了好久……”
刘铁匠想起半个多月前最后一次见着李氏的情景,她恨恨瞪了自己的那一眼还历历在目。
他垂头丧气道:“我没办法……我若能说动你娘,我早就……”
他的话没说完,便一脸郁郁摇着头去了,未多久又送来一个比她现下跪着的大很多的软垫:“累了便躺躺……”
古水巷不过一辆骡车的宽度,常年到头照不到多少太阳。
芸娘同青竹跪坐在门外,初初十分凉爽,心中觉着她阿娘说到底还是怜惜她俩人的。
待跪久了便发觉,这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巷道潮湿,仔细瞧地面,实则有大大小小极多的虫子在土层中翻腾,一会隐藏到了土皮下,一会又出现在地面上。
芸娘同青竹顿觉头皮发麻,不住嘴的惊叫。
院子里,李阿婆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心疼着门外两个娃儿。
听着惊叫声,她不由蹭的起身跑过去开了门,看清巷道里没任何危险,只当两人又是使计骗李氏,便探头出去小声道:
“你们消停会,我瞧着你娘的脸色可越来越差。我在里边替你们说话,你们在外面乖乖的,千万别火上浇油。”
大门再一次掩住,芸娘同青竹只得认命的住了嘴。
巷道里的生态却并未闲着。
两人先是瞧着这些大小虫子招来了一群麻雀,再瞧见麻雀招来了一只猫。
猫惊扰了麻雀,麻雀飞走,猫便也无聊的离去。
未几又过来一只耗子,芸娘同青竹正咋呼着要将耗子吓跑,耗子却招来了一条拇指粗的花蛇。
耗子同花蛇没过几招便机灵的逃窜开,将舞台彻底留给了花蛇。
花蛇并不离开,只距芸娘二人两丈之外迂回摆动,在古水巷这条风水宝地歇凉。
惊叫声再一次响起。
院里李阿婆止不住的拿眼觑李氏。
芸娘此回犯的事太大,李阿婆没法像平日一样去回护。
可她心里如热锅上的蚂蚁,无论如何都淡定不了。
李氏便反过来安慰她:
“干娘,芸娘这孩子眼瞧着大了,若还这般有着性子是非不分下去,只怕日后我们俩人谁都拘不住她,闯下大祸可就晚了。
你听她吵吵嚷嚷,那是故意喊给你我听好令我们心软。我们已经上了她近三年的大当,可不能再被她骗了去。”
李阿婆回想过去三年来芸娘将她的事瞒得密不透风,撒下多少弥天大谎,是该好好惩治一番,便也压下心头焦急,一针一针继续纳鞋底。
门外的花蛇离芸娘越来越近,手边没有武器,芸娘立刻脱了绣鞋朝花蛇丢过去。
那花蛇却是个暴脾气,在芸娘扬手的瞬间唰的立起了脑袋,口中嘶嘶作响。在鞋子丢过来的同时,飞窜过去一口死死咬在芸娘罗袜边沿露出来的小腿上,长长的蛇身紧紧缠在了她的脚腕上……
两位小姑娘嘶声裂肺的尖叫起来。
在这尖叫声中,青竹仿佛一瞬间被女壮士附体,两只手噌的抓住了蛇身,狠狠用力一拔,那花蛇死咬住芸娘肌肤的大嘴便被剥离下来。
她捉的并非花蛇七寸,原本那花蛇是有反攻的机会。
然而青竹手握花蛇时已经恐惧的失了魂,伴随着自己的尖叫将花蛇剧烈甩动,只不多时,那花蛇便被连甩动带抽打失去了神识。
青竹将花蛇一甩,愣了片刻,再也没了小萌女的形象,同芸娘一起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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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代价
四舍五邻被巷道里的动静惊扰,纷纷从各家各户出来围涌到了李家门前。
因着芸娘同青竹将“狼来了”的故事演了太多次,李家自己大门打开时,芸娘的罗袜已被脱下,邻人们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快些……再不把伤处割开把毒血逼出来,可就要毒发身亡了!”
拿着刀刃的邻人是在外间卖猪肉的汉子。
锋利的杀猪刀对着芸娘小腿处两个清晰可见的牙印,汉子对芸娘道:“忍着点,其实不怎么疼……”
随着他的提示,刀尖刷的将她伤处割开……
惨叫声惊天而起。
……
花蛇在围观邻人的踩踏下丧命古水巷。
受害者李芸娘面色苍白被李阿婆搂在怀中,她阿娘李氏拼了命的从割开的伤处替她将毒血吸出来。
女勇士青竹已经恢复了软糯本性,一边握着芸娘的手一边极其伤心的痛哭,仿佛下一刻芸娘就要撒手人寰。
旁边的邻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千万别动弹,蛇毒若是进了心窍,可就救不过来啦!”
这时从人群外挤进来一个圆脸黑肤的少年,他瞧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李家四口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忙忙上前惊道:“怎地了?芸妹妹,你怎么了?”
有邻人告知他:“被蛇咬啦!瞧,就那个!”
被人指着的花蛇尸骨卷成一团躺在墙角。
罗玉过去用手挑起瞧了半响,迟疑道:“这蛇……是菜花蛇,没有毒!”
他扔下蛇身,又挤过去蹲在芸娘身前,握着她的手道:“芸妹妹你别怕,这蛇没毒。我整日在山里栽树,常常同蛇打交道,这蛇真没毒!”
正说着,便听巷子口传来石伢急促的喊声:“快让开,快让开,郎中来了——”
伴随着这叫声,刘铁匠背着一位老郎中极快的到了李家门前。
郎中一手翻开芸娘腿上伤口细细看了半响,再回头看了那蛇身,抚摸着胡须道:“没中毒,那蛇无毒。”
众人这才相信罗玉之言,不禁纷纷有些脸热。
围看的十来人中无人发觉那蛇是无毒的菜花蛇,一来是这条菜花蛇的花纹也是有些不俗,不是说毒蛇的花纹都很灿烂嘛?!二来是古水巷众人大多是城中贫民,不务农已好多年,对农田里常见之物十分生疏。
杀猪匠瓮声瓮气解释:“俺只对猪熟悉些,对蛇实在不咋认识……”
李家四口却因郎中的一句判词而如临大赦。
李氏忙擦拭了眼泪,向郎中道:“还要开些清毒的药吗?”
老郎中眉头紧皱,责备道:“这谁割的口子,这般大。缝起,先拿针线缝起!”
芸娘面上一个怔忪,小腿处已经被她阿娘刺进了绣花针。
李氏为自家这不省心的女儿想的长远了些,唯恐小腿处的伤疤影响了芸娘日后的姻缘,使出了她多年绣花积攒的绝世手艺,那针脚就格外的细、格外的密……
古水巷长久的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在那样的哭声中还夹杂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压着她四肢的几人里也不知是谁遭受了她的毒手。
李家院子里,芸娘哽咽着喝了汤药,哽咽着吃尽了罗玉带过来的橘子,哽咽着听着罗玉的安慰:
“芸妹妹,这个疤不丑,一点都不像蜈蚣……蜈蚣可比这长多了,你这顶多算才孵出来的小蜈蚣,小胳膊小腿多可爱!”
这一番安慰成功的将芸娘的哽咽转成了嚎啕。
罗玉讪讪的吧嗒吧嗒嘴,只好转去夸奖青竹:“没想到你胆量如此大,可真是女中豪杰。菜花蛇无毒却极其凶猛,幸亏没被它咬到脸,否则也拉那么大的口子,日后可就难嫁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