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架进去的几息后,皇帝身着便服,乔装的低调,亲自前来。
这样一尊大佛坐镇,他再也无法任性离开。
自然他没有赶得上在双柳喜宴上观礼。
也未想到,他嫡妻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柳香君。更未看到,他家的小鹿在婚宴仪式上险些被柳香君压断了脊梁骨。
二更时分,柳家的喜宴已进展到了尾声。
因着有芸娘的参与,席上佳肴全部便宜了柳香君这边的宾客。
柳郎中请的那些侍卫,因为有此前的经验教训,便不敢动那酒菜,以免着了芸娘的道,再中上一回软筋散和巴豆。
唯有此前在宫里,在皇后临盆当日曾协助芸娘一同去请太医的侍卫,因那事受到太后嘉奖,真心实意的向芸娘敬了三杯酒。
便是芸娘没有那个酒量,也被“助人为乐”的得意冲昏了头,从善如流的饮下了这三杯酒。
之后,她便有些放纵了自己。
她觉着,同上一世相比,她这一世活的太过拘束了一些。
她赚来的银子,几乎没有恣意的花过几回。
京城最顶级的胭脂和制作最精良的衣裳,她从来没舍得买过。
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里那道最贵的菜色,她从来没舍得吃过。
她都险些是京城女首富了,她出行还坐的骡车。那些跑的一跳一跳的良驹,她都没有敢打过主意。
还有京城里最最俊美的男子。
自然她家的殷人离也十分俊美,但她家的汉子不是靠银子得来的。
她得过一回豁出去花钱便能无上享受的日子。
她大手一挥,指使着冷梅:“带着我的神兽,去将最最俊美的兔儿爷接过来。银子不是问题!”
她抚摸着小鹿脑袋,打着酒嗝同它道:“乖乖的,去将仙人接来,阿姐喂你吃银票。阿姐有钱,阿姐可是富婆。”
冷梅踌躇着同旁人商量:“东家只怕醉了,你们快扶进去!”
芸娘虽醉了,却不是聋了。
她非但没聋,听力还特别灵敏。
她立时指着在场众人:“谁敢动我?小心我嫁给你!我可是粘上就甩不脱的女人!”
冷梅苦笑,一把将坐在她身畔的、在戏班子里唱旦角、兼顾着售卖戏子胸衣的许老板提起来,拽到芸娘面前:
“这位便是京城最最俊美的男子。他卸了戏妆,能让女人发狂;画上戏妆,能让男子发狂。”
芸娘一竖大拇指:“好,极好,好的很,多用途!”
她一把便要搂上他的颈子。
许老板险些惊出一身冷汗,顺势便躲了开去,求饶道:“李东家,您可是成了亲的人。小的还想再多活几年。”
芸娘一摆手,叱道:“迂腐!成了亲也能和离。你们古人,真真迂腐。”
她再往前做出一个饿虎扑羊式,许老板已一个鹞子翻身躲了开去。
她自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别人不想让她做什么,她偏偏要去作死试上一回。
喝过酒,更是要放纵本性。
许老板的逃离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想着,她这一世已经够可怜了,怎的用银子买一个美男子都不得。
她用力往前一扑。
许老板往边上一闪。
她再一扑。
他再一闪。
她再再一扑,他已到了墙角,闪无可闪。
就在她势在必得往前一扑时,在她身畔的大门哐当被推开。
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将将从马上跃到了门口。
又一次,这位急急赶过来的姓殷的新婚青年,亲眼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嫡妻以饿虎扑羊的姿势,搂住了一个男子的颈子。
同时,她转过脸无辜的看着他,扑闪扑闪眼睛,向他举了三根手指:“他是我送你的,第三顶绿帽。”
话毕,她向他真心诚意的一笑,身子一歪,醉倒在他怀里。
第519章 夫妻之事(十五更)
芸娘被自家夫君扛回殷宅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识。
意识不受控制,行动便没有章法和分寸。
只顺着最后的记忆,她口中还念念不忘着:“美男子……姑奶奶有的是银子……”
在回府的马背上,殷人离一只手捏着缰绳,另一只手还要顾着怀中横躺的嫡妻,内心便有些悲壮。
他疼到骨头缝里的人,连续给他送了三顶绿帽子。
他还要从刑部一出来,便不停歇的来找她,还要将她好好的带回去,以绝了她可能要和离的心思。
他爱上的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以及任性的人。
他觉着,她便是亲口提出要和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他在马上抱着她,还要用自己的披风包住她,以防她冻着。
而她却心心念着什么美男。
而牢里,还关着一位她的青梅竹马,他被扯去刑部,忙的便是她这位竹马的案子。
他怎么就那么不被她牵挂呢?
不,她牵挂他。
她心心念念着送他帽子戴。
他喜欢高帽子,不喜欢绿帽子。
马蹄轻快,驮着他和她。
她被他用披风包的严实,只留一张小脸出来。
她小脸上的小嘴,便同安济宝有一拼,没有停下过。
她喊了一会美男子,便转身抱着他,一只手直直伸进了他衣襟,抚上他的胸膛,随即满足的叹了口气,喃喃道:“这种款的,姑奶奶喜欢的。”
他便又想起来,她上回明明说过再不饮酒的
她饮过酒,便是这般乱摸乱来的行状。
有时候她喝醉了,也主动让他小小乱来一下下。
然而大部分情况,都是她乱来旁人。
他又想到,这几日他不在她身旁,也不知她饮过酒没有,可否乱来过旁人。
他的脑中越加烦躁,一把将她温热的手从他衣襟拽出。
她却有些恼怒,大言不惭的说着酒话:“敢反抗,小心姑奶奶不给你银子。”
路上人来人往,这个夜晚,天气鲜见的温和。
夜风只是徐徐,他抱着她穿过灯火辉煌的繁华处,便有些显眼。
只显眼也就罢了,她的声音,还显耳。
不时便有路人被她的几声豪气十足的喊声吸引了主意。
不时便有路人瞧着他窃窃私语。
他是习武之人,他的耳力比旁人更好。
他便明明白白的听到有人说:“怎地如今当兔儿爷越发的要求高?不但长得要好,还要会骑马?”
偏生他怀中的嫡妻此时十分应景的喊了一声:“驾!”
他的面上便越发多了投射来的揶揄。
他的马儿似乎也同他一般感受到了困窘,将四蹄轮换的更快些,逃一般的离开热闹处。
黑马哒哒进了柳条街,连在家门前都未停上一停,只往前一跃便进了大开的府门,再一跃便进了内宅门,再一跃进了正院门,停在了厢房门前。
至此,主子同黑马齐齐喘了一口气。
殷人离抱着嫡妻一跃而下,扬声喊了句“打热水”,窜进了房里,将芸娘放在了床榻上。
丫头急急进来点燃了几盏蜡烛。
房中起了光亮,醉着的芸娘在浅睡中被光亮刺了眼,不满的转了个身,半晌财大气粗的指挥道:“服侍姑奶奶,脱衣裳。不听话,不给你银子。”
丫头急急端进热水。
他挥退下人,紧掩了房门,咬牙切齿的脱了她的外裳,留下了里衣,方抬起她的身子,压低了声音道:“李芸娘,你莫借醉装疯!”
她因他的动作而睁了眼,只怔忪的看着他,忽的勾起唇角,抬手抚上他脸颊,喃喃道:“竟同我夫君有些相像,如此我睡了你便当睡了他,也不算给他戴绿帽子……”
他正被她这句话激的心肝疼,她已经一挺身欺身上来,勾了他颈子,噙住了他的唇。
他立时挣扎。
他一把拉开她,将她箍在怀里,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李芸娘,你看清楚。你把我当成谁!”
她睁着惺忪迷离的眼睛,微微歪着脑袋,细声细气道:“你好啦?你伤好啦?”
她忽的便流了眼泪,一把上来拥住他,低泣道:“我多怕你死了……那么多狼,你该丢下我自己逃……”
他的心立刻软成了一汪水。
他此时多么恨他不是个聋子。
如果他是聋子,他便不会被她这一句话扰乱了心神,他便能板起脸将她想继续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审问审问,还能趁机探听探听她对罗玉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