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出口,瞧见芸娘生了疑色,忙忙续道:“一两年是不可能的。多则三月,少则两月……”
芸娘闻言,泪珠儿立时流了面满,呜咽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你放心。总会让他好好过完这三个月。”
柳郎中闻言,向着芸娘肃容抱拳道:“姑娘大义,令人敬佩。我们便将大人托付姑娘了。”
话毕,忙忙下去张罗着回京之事。
到了第二日,殷人离被抬上了一辆马车。
车厢果然铺垫的松软,车轮也被包裹了数层。
美中不足的是,这马车比此前殷人离买的骡车还要窄上许多。如若芸娘和殷人离两人一起进了马车,只坐着还好说,若要睡觉,却要紧紧挨着才行。
柳郎中拉着芸娘到了一旁,满怀歉意道:“局势不稳,到处都是流民,我们出门在外,一切都要低调行事。马车若是大了,豪华了,必定惹人注意。”
芸娘只得点点头,道:“在外行路,一切从简,我明白的。”
柳郎中欣慰的叹口气,续道:“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一行人要分开行路。姑娘、大人和我,我们三人一同走。旁的人从另一条路走。路上贴身照顾大人之事,只能拜托姑娘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哪里能计较那许多。芸娘立时道:“你放心。”
郎中便点点头,又嘱咐芸娘:“大人的真正病情,姑娘千万莫在大人面前提及,免得他知道了真相,卸了心里的那口气,撑不到回京的那日。”话毕,看着芸娘上了车厢,自去车辕上,缓缓将马儿赶上回京之路。
这番旅途,再不怕有人追杀,柳郎中将马车赶上官道,虽一路上驿站客栈少,可地势平稳,便是夜晚搭帐子、打地铺也容易些。
搭帐篷、打地铺的自然只有柳郎中。
那柳郎中十分识的来眼色,生怕芸娘害羞,将他自己夜晚入睡的帐子支在了十万八千里之远,只怕突然有仇敌攻击马车,他也未必能听到动静。
芸娘倒是想去躺在车底,然殷人离却不允。芸娘不想引得他担忧,只得同他挤在车厢里一同入睡。
芸娘虽内心里是个羞涩的,然做起事来,行动上却是个豪放派,与她的内心极不相配。
譬如她生怕殷人离夜间发热,又怕她睡得太死毫无知觉,便在入睡前将一只手搭在他额上。
然搭着搭着,手虚空里抬着酸痛,不由自主就放在了他衣襟前。
放着放着,梦里都生怕隔着衣裳判不清楚他的体温,那手便又钻进了衣襟,放在了他胸膛上。
等她的手贴着他的胸膛,她终于觉着心安,便也放心睡去,却苦了被她一只小手在胸膛上游离的殷人离。
二十来岁的青年,初尝情之滋味,哪里受的住她这般触摸。
他咬牙将她手放下去,没多久,她的手便又钻进了他衣襟。
他再将她手移开,她便又不依不挠的钻进去。
晴朗的夜里,外间漆黑夜幕上星子璀璨,月光洒下一片清晖,透过帘子,照在少女心无芥蒂的面上,也照在青年强自忍耐的脸颊上。
青年叹了口气,将她拥进怀里,喃喃道:“再这般下去,只怕回了京城,我要将定亲和成亲一并里办了才好。”
青年受了一夜的煎熬,到了第二日晨起,少女却半分体会不到他的艰辛。
她虽不出声抱怨,却对她在他怀里苏醒的现实十分不满。
想拉个脸,却又生怕引得他不快,于他病情有碍,便拐弯抹角道:“你现下抱着我睡,等我们真正成了亲,再抱着睡,反而没了新鲜感,岂不是很无趣?”
他躺在车厢里,虽不能起身,却忙忙表着忠心:“怎的会?我抱着你一辈子也不会无趣,天天都有趣。”
芸娘一瞬间红了脸,只得又将这话题继续往下说:“那我现下在你怀里醒来,若习惯了,等成亲后,反而没了新鲜感……”
殷人离便道:“如此甚好,你习惯了我,便不会被旁的男人抢了去。即便被抢了去,你不习惯他,依然要回头寻我。”
芸娘见他说了这几句话便累的有些气虚,只得住了话头,生无可恋道:“也罢,你随意,我干杯。”
陆路行了七八日,便要转水路。
这七八日里,芸娘倒是察觉殷人离的伤势好了许多,原伤处不但结了痂,还显见的长了新肉。
因被照顾得当,身子也强健了许多,再不似此前双颊凹陷的模样。
偶尔停马歇息时,他还能在芸娘的搀扶下下车行两步。
他到底人高马大,身子沉重,整个人挂在芸娘身上,还真的令她吃不消。
芸娘便私下里向柳郎中借一步说话,狐疑道:“我瞧着殷人离的伤势渐好,竟是活过来的模样……”
柳郎中立时流下了两行老泪,哽咽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练武之人,常常受伤,外皮早已练就了一副快速愈合的自救本能。
然而内脏则不然。如今大人皮肉愈合的有多快,内脏便腐烂便有多快。
我这几日都愁的茶饭不思,生怕大人挺不到到京城的那一日了。”
芸娘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
自然,她没有想起来,今晨里这位柳郎中,光早饭就吃了八个肉包子,胃口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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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情浓(一更)
时已进了五月。
三人在汇江府的一处客栈里歇息下来,只等待其他五六位侍卫赶上来,便要一行人一起上船,从水路回京。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
芸娘求着柳郎中看顾着殷人离,自己要去成衣铺子里为她和殷人离二人买现成的夏衣。
然殷人离却想同她一起去。
她看向柳郎中。
柳郎中便又借了她一步说话,沉痛道:“这几日,我在大人的汤药里添加了提神催力的药物,令大人行止间好与常人无异。大人好强,此前生病受伤,从不愿在外人面前露了行迹……”
这话芸娘信。好几回她遇到他,他身上都带了伤,却装的像没事人一般。
柳郎中的沉痛又增加了一分:“大人虽才二十有三,可自十五六岁上便当了侍卫,从此刀口舔血,从未过过安生日子。便让大人陪着姑娘去逛一逛,这种日子,过一日,少一日……”
芸娘便哽咽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让他逛好,逛美,逛舒爽。”转头一身正气的去了。
柳郎中趴在房间窗户上,瞧见一双璧人牵手而去,慨叹道:“大人啊,为了帮你撮合姻缘,我演戏的技能精进的不是一星半点。待日后不当暗卫,不当郎中,我还能去当一当戏子。等日后成了名角,回头想一想,却还要感谢大人栽培之功啊!”
汇江府不算贫瘠,在大晏各州府里算的上富庶之地。
战事未波及到这里,民众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端的一副悠闲生活的派头。
街面上,铺子、小摊琳琅满目,买卖农具、菜蔬有之,买卖古董、珠宝有之,买卖女人之物更多。
难得的悠闲,两人并不急着赶路,便顺着客栈门前小道一路瞧着,慢慢往正街而去。
沿途瞧见有成衣铺子,便进去看上一回。
芸娘一心想让殷人离在装扮上恢复昔日风流倜傥的模样,对衣裳剪裁、布料要求极高,能入了她法眼的铺子便极少。
待瞧过五六处成衣铺子,才勉强瞧上一身夏装。
芸娘一边仔细帮他穿上身,一边嘀咕道:“可惜了你这衣服架子,竟然寻不到一身完能衬的上你的夏衣。”
殷人离便刮一刮她的鼻头,笑道:“我之前曾听你说我‘英俊、潇洒、多金、身材好、会武功、脑袋聪明、前途光明’,我那时觉着你在敷衍我,如今我倒是真信了。”
芸娘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卖乖道:“咦,我此前也说过吗?我以为这话是我这些日子才想出来的呢。可见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如此。”
她刻意选了一身同他的衣裳十分相配的襦裙,由着女伙计帮着穿好。
女伙计收了银子,一张嘴便如抹了蜜一般甜,一叠声的赞叹道:“小店几年里没见过如此人中龙凤的一对儿璧人,真真是撞了大运咯!”
她试衣裳的时候,他出了一趟门,等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镶嵌了红宝石的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