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又多了东西。
这回不是冰冰凉。
而是绵软如纸状。
芸娘轻咳一声,将手背过去,将纸片悄悄塞进了柳香君的手里。
柳香君短暂的离开,等再出现时,便凑在芸娘耳畔,低声道:“五十两……”
抠啊,怎么会这么抠。此前张大嘴要收一千两银子的豪气哪里去了?
芸娘觉着此事还差火候,转头向班主一笑,将银票还了回去,向正在闭目养神的殷人离抱拳道:“打扰各位,你们继续,继续……”
那班主终于痛哭流涕再次塞给了芸娘一张纸。
待柳香君爬在芸娘耳畔,说了一句“两百两”时,芸娘觉着,差不多到了她该出场的时候。
她将银票往袖袋里一塞,面上浮现一抹讪笑,仿似才发现殷人离一般,凑去了他身旁:
“殷大人,请恕民女眼拙,方才竟没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她指了指永常:“这位小公子如此富贵,可是大人阿弟?果然同大人一样,都是风采不俗啊!昨儿我阿爹还提起大人,说……”
此时,一直扶额闭目的殷人离终于抬起了头,眼神炯炯看过来:“左大人说我什么?”
“我阿爹说,说……”芸娘倒一时失了急智,不知该用个什么措辞。
一旁柳香君眼看着戏要露出破绽,立刻插嘴道:“左大人说,瞧着殷大人极好,想同你议亲!”
芸娘听罢,立时石化,转头狠狠瞪了柳香君一眼。
然而殷人离却抬头瞧着她,缓缓道:“哦?可是如此?”
这种关键时候,不是纠结左屹到底该说什么的时候。
芸娘忙忙违心点头,脸上适时作出羞涩的模样:“仿似……说过此话……”
殷人离点点头,瞟了她一眼,道:“如此,本大人倒想着,该不该卖左小姐一个面子……”
芸娘忙忙道:“不知班主在何事上惹了大人?民女觉着,此事极可能是误会。此处四邻五舍谁人不知班主是位大大的好人……”
她说到此时,那班主忙忙凑过来,接过话头,苦着脸道:“大人一定是误会了。这永常……不不不,小公爷,真的不是小民偷拐,是小民几年前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殷人离将瘫着的长腿收了一收,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瘫下去,冷冷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在衙门里没有备案?小公爷的身契也是假的?”
班主内心里长泣一声,苦着脸道:“都怪小的当年贪便宜,买永常,不,请小公爷的时候,正逢举国打拐子之事。人牙子手里的娃儿,从爹娘手里正经买来的要贵一些;说不清来历、办不了身契的,要便宜几钱……”
他赔着笑脸道:“小民实在是不知他是小公爷,如若知道,给小民几个胆子,也不敢动官家的人啊……”
话到了此时,他看了芸娘,再看了眼芸娘的袖袋,芸娘便适时插嘴道:“殷大人,班主是位实在人,断不会扯谎。此事于他,只怕是无心之失啊……”
殷人离听罢,转头问向永常:“小公爷,你倒是说说,你在戏班子这两年,过的可好?”
一句话问出去,班主便如同雷劈,只觉着项上脑袋只怕是留不住。
他不等永常说话,扑通一声跪在永常面前,老泪纵横道:“小公爷,小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身份尊贵,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了小民罢……”
不等说完,他便左右开弓,狠狠对着自己面颊打去。没几下,一张脸便肿如猪头。
芸娘拿了人银子,此时便自觉的站出来,同殷人离道:“殷大人,小公爷此前在戏班子受过何苦,都已是往事。民女觉着,此时重中之重,是先将小公爷送回,治伤止惊,才是最好。”
可万万不敢将这班主吓跑,如若戏班子解散,她的旦角胸衣卖给谁去?
殷人离瞟了她一眼,点点头:“左姑娘言之有理。只是,殷某今日为小公爷换衣裳时,瞧见小公爷身上下,旧伤重重,新伤不减。这灵芝、人参等物,用起来可如流水一样……”
好家伙,胃口比芸娘还大。
芸娘极力绷着笑,转头一脚踢在班主鞋帮子上,提醒他道:“殷大人放你一马,还不快拿出诚意?”
班主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向芸娘投入感激涕零的一个眼神,重重向殷人离和永常磕了一个头,道:“大人等一等。”起身匆匆去了。
再回来时,他手上便多了一叠银票,双手捧着高举在殷人离面前。
殷人离向永常一努下巴:“小公爷拿着吧,此事已了,日后便莫再寻他麻烦。”
永常愣愣捧了银票在手,听殷人离如此说,愣愣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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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三更吧,最近存稿有点多。
第355章 分赃不均(二更)
好春光后院,饭桌上摆了五六个精致菜品。
芸娘笑嘻嘻在殷人离面前放上两张银票:“你的。”
余下的分成三份,分别给了柳香君、永常和她自己。
殷人离瞟了一眼银票,道:“我出主力,怎地就分这么点?”
芸娘谄笑道:“殷大人财大气粗,怎地能与民争利。”
殷人离将银票塞进袖袋里,再不多言,举著用饭。
他吃饭的速度极快,然而模样却很斯文,配着他那张脸,瞧着十分的赏心悦目。
柳香君收了银票,看着殷人离,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芸娘道:“你想说什么?”
柳香君从椅上起身,再叹一口气,道:“好男人都便宜了男人,难怪女人会守活寡……”
回头进了屋里,未几,打扮的一团风骚,向永常道:“走,婶子送你去幼童园。如今你这身份不一般,可不能藏在铺子里了。”
芸娘觉着她考虑的十分周到,几步上前,将永常的银票拿回来,道:“这两百两,阿姐替你存在钱庄里,等你日后长大娶媳妇时再用。平日你的吃穿用度,都有柳香君包干呢!”
柳香君双手叉腰,横眉竖眼,立时要蹦起来。
芸娘便将手一伸,道:“方才你不过是跑腿来唤我,便分了你一百余两。还回来!”
柳香君一把捂住了袖袋,低头同永常道:“瞧见没,左东家此人满身都是心眼,日后可要防着她欺负你。”
话毕,回头看着殷人离,又叹了口气,牵着永常去了。
马蹄踩在青砖地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
芸娘行在殷人离身侧,真心实意的赞叹道:“竟然能让你想到冒充身份这一招,果然是有勇有谋。”
殷人离瞟了她一眼,缓缓道:“十几年前,威武侯家幺女走失,再未寻见。此事京城之人皆知。我将此事掐头去尾,转在永常身上,也能唬住人。”
芸娘点点头,道:“希望那戏班子可别因此事而搬走,我还得赚戏子的银子呢。”
殷人离瞟了她一眼:“今日还没赚够?”
芸娘抬眉道:“一码归一码,买卖的事,不和其他掺和。”
殷人离眼底浮上一抹笑意,一只手伸进衣襟,将胸口那只首饰盒子摸了半晌,终究还是未拿出来,只无头无脑的说了一句:“这几日,我舅母会去左府……”
殷夫人?芸娘及笄时那位不停打量她的夫人?
芸娘怔忪道:“所以?”她没听懂这个因果关系。
殷人离的眼眸有些迷离,那里面盛满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低声道:“日后我转去做文官,可好?”
芸娘想了想,点点头:“好啊,你那个侍卫的活,三天两头受伤。总让阿蛮提心吊胆的担忧,总归不好。”
殷人离一蹙眉。
她每回见他,总要提起阿蛮……她是何意?她是隐晦的提出,想要他将阿蛮也转手给她?
他耐心同她解释道:“阿蛮做不来买卖上的事,让他打算盘算账这些事,反倒是浪费了他。你身边彩霞和晚霞如若不够用,我再替你寻两个丫头。”
怎地又从阿蛮扯到了旁的事情上?
她忙忙摇头道:“彩霞和晚霞尽够了。你好好对阿蛮便好。他虽然是下人,也是有尊严的。”
殷人离一扶额,觉着几日未睡的疲劳如浪一般涌了过来,将他的脑袋再一次冲刷成一锅浆糊。
他在街边替她拦了辆马车,瞧她进了车厢,这才翻身上马,慢慢缀在马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