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一瞬间生了气:“只能殷人离唤我胖妞,你可不能!”
苏陌白讶然:“为何我师兄就特殊些?”
她踌躇了半晌,不情愿的承认:“我……打不过他,无法阻止他……”
苏陌白忍俊不禁:“那你就打的过我?能阻止我?”
她挺了挺胸膛,再次将自己手臂亮出来:“那是自然,你可是柔弱书生呢!”
他又是一笑,再不多言,只执着将她送回永芳楼后院处。
微掩的院门里传出昏暗的灯光,那是李家人在等晚归的女儿。
他艳羡的往那温暖处瞧过去,低声对她道:“快去吧,莫让婶子等急了……”
她便向他挥一挥手,一蹦一跳的去了。
他瞧着她欢脱的背影,回想着她说她长大了的话,笑着摇摇头,拎着饭屉慢悠悠回了住处。
四五日之后的一个早晨,苏陌白如往常一般进了李家,瞧见守在门边的芸娘那一张正气凌然的小胖脸,便知道,她一直关注的事情怕是有了新的进展。
厢房里传来呜咽的哭声,有妇人的声音夹杂着哽咽,断断续续传了出来:“……我娘家已无人,婶子同阿婆便是我的娘家人,求婶子同阿婆为我出面……”
苏陌白压低了声音向芸娘问道:“她想通了?你究竟要我还是我师兄出面?”
芸娘指着他:“你,你就够了!”
这什么意思?杀鸡焉用宰牛刀?
芸娘见他一脸郁闷,忙忙改口:“只有小白哥哥能起作用!”瞧见他面色渐渐转好,这才将他详细的信息一一问过:
“你们苏家最大的官有多大?同你是何关系?”
苏陌白渐渐肃了神色,只一板一眼回复道:“我外公,二品官员。”
“哦,你阿舅呢?”芸娘追问道。
他的面色便越加不好,声音陡然染上冷意:“一个二品尚书支不起黄花的面子?那我这个小秀才更不够用……”
芸娘不知他这莫名其妙的恼意从何而来,只忖着他怕是同自家舅父有龃龉,便也不再说这话题,只殷切央求他:“明日早些过来,我们一处过去救人。”
这日芸娘又联系过柳香君同惜红羽,到了第二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黄花夫家。
众人到了之时,时辰还早,黄姐夫一家老小不过将将起身,一个老妪端了尿盆泼出院外,便瞧见自家门口乌泱泱站着一群人,还有一方匾额。
匾额已被柳香君偷偷寻人修复过,其上圣上的字迹虽已有些改变,可用来骗骗乡野村夫,却足够用了。
一行人表明了黄花娘家人的身份,进了宅子时,黄花正忙着清扫院中落叶。
虽则昨日双方已商议过策略,然而看到这群为自个儿做主之人真的站到了眼前,依然红了眼圈。
厢房里脚步声声,有人趿拉着鞋子懒洋洋掀开帘子探出头,腻人的声音中饱含着不耐烦:“一大早的,谁来串门啊――”
瞧见院中这一堆人,紫青那个“啊”字的尾音便折在了口中,转身便惊慌唤道:“夫君,快,有人来了――”
堂屋里,李家来人几乎坐满了大半间屋子。其中气质与旁人颇显不同的苏陌白坐在最前方,浑身散发着难以伪装的清贵之气。
他耷拉着眼皮,将扇炳在手心里敲过几下,出声打了头阵:“京城苏家,苏陌白。我阿公乃二品尚书,当今天子见着我阿公,也要尊称一声‘老师’……”
他按照芸娘的交代,第一步便将官威压下。
黄姐夫一家人在对面呆愣而坐,面上无一丁点害怕的神色。
苏陌白转头看向芸娘:怎地官威没起作用?
芸娘立刻跳出去,启发着对面一行人:“二品尚书,杀人如杀蝼蚁的那种,砍你们几人的头,像切西瓜一般,咔嚓几下便送你们见了阎王爷!”
她这句话说完,黄姐夫的阿娘一咕噜睡到了地上,口中噎呜几声,彻底晕了过去。威慑效果十分明显。
紫青倏地跳起来,下意识便吩咐黄花:“快快,将阿娘扶去榻上……”
然而黄花此时却一动不动,再不是平日任劳任怨的模样。
紫青脑中忽的清醒过来,开口直击了主题:“你……你们今日来,到底是为何事?”
第133章 半路杀出个殷咬金(二更)
并不怎么简陋的堂屋里,官宦人家的子嗣苏陌白点明了今日的主题:
“我这些日子回江宁探亲,凑巧遇着干姐姐,未曾想到,她不过嫁为人妇近三年,便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此番,我却要为我阿姐讨个公道。”
对面黄姐夫终于发了声。他懵懂问道:“你……小公子的阿姐……是谁?”
话刚问毕,便被身旁的紫青狠狠拧了一把。
紫青却是一笑:“小公子说的可是我姐姐,黄花?她怎需要旁人做主呢?我家众人可是待她极好呢!”
此时苏陌白却不再多言,只展开扇子扇风,瞧见那紫青不依不饶的望着自己,便出声道:“你是当妓子的,我不同你说话,喊你恩客同我说。”
一句话出去,紫青便涨红了脸面。
自她被黄姐夫赎出青楼,又扶成平妻,何曾受过这般羞辱,一时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眼神恶狠狠的剜向对面黄花,立等着众人离去后便好好惩治她。
此时黄姐夫终于清一清嗓子,做出万般温柔模样同黄花道:“娘子,你将为夫平日待你如何讲给你兄弟听,莫因着小事误会,倒令我们自家人生了嫌隙。”
按剧本,此时便该黄花站出来,将手臂上的伤处亮在人前,痛斥黄姐夫如何占用了自己的嫁妆银子,如何用这些银子赎了窑姐,如何将窑姐扶成平妻来羞辱她,如何赶她出去赚银钱养活一家人,如何任由窑姐紫青打她骂她。
然而此时她光顾着流泪,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一旁柳香君等的心急,瞧这黄花万般不给力,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黄姐夫便骂了个狗血淋头。
黄姐夫平日因黄花的忍气吞声而助长了嚣张气焰,见一介不相干的妇人也能指着自己鼻子臭骂,立时起了身便要提起凳子甩过去。
对面李大山倏地便站了出去,对着黄姐夫一努下巴:“在下抢劫杀人,才从牢里出来……”
他身材高大威猛,面上不笑时瞧着吓人,同想象中的杀人犯十分相似。黄姐夫胆颤着后退两步,向黄花瞧过去,结结巴巴道:“娘子,怎地你娘家……有这许多……人……人才……为夫我竟不知……”
苏陌白待他抖完,方道:“今日而来,是想将我阿姐带回去。有两种做法,还请你斟酌。”
“第一,你归还我阿姐嫁妆银子,前后共计八十两。在和离书上画押,从此各自安好。”
一旁紫青立刻接上:“不可能!家中何时花用过她的银子,你们这是要明抢!”
苏陌白向李大山一揖:“还请李阿叔帮小侄动手,免得我心中不忿而将此事告诉了我阿公,场面闹的太大。”
李大山一步过去将紫青如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中,只左右开弓轻轻几下,那紫青便被扇崩了牙,嘴里包了满嘴血水,打着颤站在了墙边。
而黄姐夫连阻止都不敢阻止,唯恐那厚重的巴掌便落在自己身上。
苏陌白见到此景,心中隐有不忍,转头望向芸娘,在芸娘鼓励的眼神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
“第二,你去牢里坐满三年,出来后再还上这八十两银子。大晏各处知府或提刑官都曾是我阿公的学生,各地牢房都可任你挑……”
此时黄姐夫终于意识到今日黄花搬来的救兵不是打马虎眼,可能真的想要同他和离。
然而八十两银子,他这一辈子也攒不够啊。
他战战兢兢将对面众人再打量一番。书生说他家是官爷,口说无凭;壮汉只是能打人罢了;其他都是妇孺,不值一惧。
内心权衡过,他咬牙道:“你等血口喷人,我根本没用她嫁妆银子,她家穷的叮当响,哪里有那许多银子。”
他这个抵赖的行径确然在芸娘的预料之中。然而却也令她无奈。
富人家嫁娶,因嫁妆众多,会专门有个嫁妆单子。然而穷人家陪嫁本来就少,在嫁娶流程上能简则简,哪里会有嫁妆单子这种玩意。
此时轮到芸娘上场。
她瞧一眼还在墙角啜泣的紫青,问向黄花:“阿姐,这个窑姐,当初是花了多少银子赎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