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内心默默舒了口气。
她趁机重新将这两种胸衣各自怎样穿、何时穿、脏了如何洗详细告知王夫人的丫头,并多次重复道:“一定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千万莫穿错了。”
对于做何运动,她之前也有过考虑。
似王夫人这般在内宅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平日里无事可做,又没有骑马、练拳的爱好,一身筋骨早早就养废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若让她做快跑、打拳这种剧烈运动,只怕得把她逼疯,上一刻做完运动,下一刻便要去请大夫。
刚开始初期只能做些简单轻缓的活动。
上回来时她便要求王夫人减少饭量,此次来看,王夫人倒是按着她说的做了,只是能否坚持下去,就实难预料了。
思及此,她便认真交代道:
“这几日里,您切记要减少食量,不能不吃,更不能多吃。
每日里用罢饭,便沿着庄子快走一圈。既然是一日三餐,就快走三圈。
只要您坚持下去,效果便会越来越好。”
王夫人听了眼睛一亮,试探道:“等我瘦了美了,我家老爷就会回心转意吗?”
“……”
第21章 阿娘被人欺辱
在回程的船上,柳香君问她:“你觉着等王夫人瘦了,会不会挽回王老爷的心?”
世上有不偷腥的猫吗?
她脑海中隐隐出现一位少年的身影……在花舫上能被众妓子逗弄的落荒而逃,待他成年后,还能保持本心吗?
见她未回答,柳香君又失笑道:“瞧我怎么问你一个孩子。哎……”她长叹口气:“我在青楼里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风流痞子难戒色就跟狗改不了吃屎,都是天生的……”
待进了江宁府,天色尚早,芸娘照例跟着柳香君去了翠香楼。
骡车停在翠香楼下,她将将从车厢里跳下,便见一个十分面熟的愣头小子从街对面窜过来,面上是被骄阳晒久了的焦红,急急对着她喊道:“阿姐快跟我回去,婶娘被人欺负了!”
“婶娘?”她被骡车摇的有些头昏脑涨,一时半会有些分不清石伢口中的婶娘是何许人也。
石伢恨铁不成钢的跺着脚强调:“你阿娘,李氏!李……”
石伢的话未说完,芸娘已经甩开步子飞奔而去。
柳香君忙在后面大喊:“快上车,骡子跑的快!”
芸娘立刻返回来,与石伢手脚并用爬上骡车,心惊胆战的往古水巷子而去。
她心中着急,不停的催着车夫,又提前给足了银钱,车夫便将鞭子甩动的啪啪作响,平日里需两刻钟的路程,刚刚过了一刻多一点便到了。
芸娘即刻从车厢飞跳而下,大步向古水巷跑去。
刚转进巷中,光线一瞬间暗了下来,迎面走来一个婆子,芸娘闪躲不急,将那婆子撞的一个趔趄几欲摔倒。
她口中赔罪,却停也未停的往前飞奔,那婆子便骂骂咧咧的去了。
身后隐约有石伢唤她的声音,她哪里顾得上那些,一刻不停的往前跑去。
而此时李家门前正围着好些街坊,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李家之事,看到满面仓皇的芸娘便纷纷让开一条路。
芸娘心里蹦蹦直跳。
她不知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石伢在骡车里时又语焉不详,更增添了她心中的担忧。
她慌忙喊了一声“阿娘,阿婆……”一步迈进院门。
院中比她晨起离开时杂乱。
地上有两个被摔碎的小酒坛,流出来的米酒早已渗透进地下,只散发出氤氲的酒香。
长椅倒在地上,四脚朝天的躺着。
她阿娘和阿婆都不在院里。
从里屋里隐隐传来极轻的啜泣声,她听出那是她阿娘的哭声。
她刚来这个世界,还在病中时,她便常常在昏睡中听到这样的声音。
芸娘曾看过的鬼神故事里,人在生死线上徘徊,一脚踏进鬼门关之时,便会有妖魔鬼怪作出各种障眼法,引得这人的同情,实则是来啃食人的魂魄。
她那时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这声音,以为定是有位妖精要骗她啃食她的魂魄。
后来才发觉,这细碎的、隐忍的声音其实是她阿娘担忧她时的哭泣声。
一位娘亲白日里忙着洗衣刺绣赚抓药的银两,夜晚辗转反侧时才会泄露她满腔的担忧与无助。
那时她便想着,她一定要将这具身子的阿娘当做她的亲娘去孝顺,不让她担忧,不让她受苦。
此时阿娘的哭声令她心乱如麻,她连跑带爬跑进了阿娘房中。
李氏此时躺在榻上,用帕子捂着嘴,哭声哽咽着从巾帕下泄溢出来。她虽闭着眼,可一双眼已然红肿不堪。
她阿婆则坐在另一边安慰着阿娘:“我们不去同她计较,狗咬了人一口,人总不能反咬回去!”
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焦急的跪坐在她阿娘身侧,声音不由的便带哭腔:“阿娘,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阿娘我去请大夫……”
她跳下床榻便要往屋外跑出去,被她阿婆喊住,轻声道:“你阿娘好好的,你别去吵着她,让她睡一会,一觉醒来就好了。”却闭口不提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院中打转,又着急又无措。
街坊四邻们依然围在门口往里间探头探脑,声音低沉的议论着方才发生之事。
芸娘从房中出来,立刻便有一位四旬妇人主动拉着她手,一边将她面上眼泪拭去,一边愤愤道:“那媒婆子端的可恶,竟然……”
这位妇人与李家同住在古水巷,早先曾在戏班子里学戏,后来年龄大了,便出了戏班,找了个汉子搭伙过日子。
她虽不再唱戏,却把这番才能放在了日常生活中,背地里说起他人的坏话来,模仿的十分惟妙惟肖。
芸娘听了她的话,再加上一旁其他邻人零星的补充,终于明白家中发生了何事,小小人儿怒瞪双眼,只一声怒吼:“凭啥不能咬回来?!我咬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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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明日开演,腹黑少女要发力啦~
第22章 恶媒婆口出恶语
约莫半个时辰之前,江宁府里到处给人保媒拉纤的吴婆子推开李家半掩的院门走了进去,手上提溜着一对米酒坛子,坛子上贴着一方红纸,上书一个“田”字。
两位李氏对吴婆子这副行头与所带的礼当十分相熟。
过去曾有多次,这吴婆子便提着这样两小坛米酒,摇着团扇,将肥硕的身子挪到李家的院中,把酒坛上写着“田”字的这家酒铺子里的田老爷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从家有多少田产、田里某产多少斤粮、屋后养了多少头猪、一头猪每年产多少斤肉一直说到家中原配如何入不了田老爷的青眼。
最后抛出此番来的目的:田老爷不嫌弃李氏上有老下有小,愿纳她为妾,从此过上“你种田来你养猪,你伺候完主母再伺候老爷”的田园生活。
以往数次,李氏都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媒婆竟也心性坚韧,每每被拒绝,半分不以为杵,捂着嘴笑上一阵,将话题从李家院中那棵桂花树扯到田老爷家的核桃树,又从核桃树上扯回桂花树。
最后用帕子将嘴角沾的沫子擦拭干净,迈着八字步去了。
下次还来。
只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这媒婆心中便存下了气。
媒婆这个行当究竟是个要赚银子吃饭的行当,李氏这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摆明就是不想让她赚这保媒的银子。
谁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
你不让我赚钱,就是跟我过不去。
心中存了这份气,今日这媒婆子在田老爷的酒铺处多吃了两口酒,再上李家的门,便不像是保媒拉纤的模样,竟像是要逼良为娼的气势。
吴媒婆往院中条凳上一坐,团扇啪的往桌上一拍,闭口不提田老爷,所有唾沫星子朝着李氏而去。
从她家中无子日后死了没人摔瓦盆、她生的那个便宜货(芸娘)是多么难看日后多么难嫁人一直说到李氏搬到江宁便是丧夫的模样,谁知道究竟是丧夫还是偷汉子大了肚子……
最后将手指生生指到李氏面上,威胁她道:
“不想给田老爷当妾不要紧,但日后想在江宁府找个好人家可就没那么容易。有我那些老姐们儿,不把你的名声弄臭,我老婆子日后便不在江宁府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