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就到了咨询中心，前台的小薰说初鹿野老师就在办公室里。和叶敲敲门，听见请进，就大步走进去。
“是和叶啊，看样子是跑下来了，真厉害。”
和叶90度鞠躬，用尽所有的决心，肩膀有微微的颤动。
“我希望可以申请去美国读研究生，拜托老师给我写推荐信吧，我一定会好好准备，不辜负老师的！”
第7章 午夜
由于时差的关系，服部平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轻手轻脚摸到床头的手机，一看才四点多。他极轻地转身，调整一下角度，面对着躺在身边的和叶。
一片漆黑的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却比无法相见的任何一个白昼更让他安心。
少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侧身睡得正熟。她也应该累了吧，从接机开始也忙了一天。平次忍不住想象他不在和叶身边的每一天，不知道这个笨蛋会不会都很辛苦的样子。
终究还是压不住心里涌动的思绪，尤其是眼下的触手可及。平次慢慢伸出手，一点点挪近，把下巴轻靠在和叶的头顶，搂住这个他在脑海中思念过无数次的人，也唤出藏在心底最大的柔情。
“和叶……我好想你啊。”
这是为数不多的无梦一夜。刚出国的时候和叶成天做梦，重复最多的就是回到过去，又重新回到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自己抽离在外看着当时的情形，反复思量是否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一夜又一夜皆是如此，大概就是所谓的放不下吧。
因为她后来意识到不管选哪种，都比瞒着好。如果可以还是要早一点说出来，那就没有震惊，没有暴怒，没有混乱，也没有冷淡。本来就早该想到的，平次明明就是个侦探不是吗？
只是这个侦探在自己女朋友这件事上实在有够迟钝。工藤后来就吐槽过平次，“怎么可能？怎么和叶考完了托福和GRE你才知道的？”
天知道。可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最后崩盘是平次在她家发现了寄过来的成绩单，简直整个人是不可置信的状态。和叶甚至有种被抓奸的错觉，心虚到站不住脚。爸妈都在外面，平次却不管不顾头一次这么朝她大声吼。
“你什么意思？？？”
“平次你听我解释……”和叶急忙拿下成绩单，怕这个冲动的家伙一怒之下就撕掉，“我就是去考个试而已，不一定就会出国，还要看申请的结果……”
出国？申请？服部平次只觉得热血上涌，女朋友做了这么大的人生决定，却把自己当成外人一样瞒着，到底要怎么理解才能保持理性？
“所以你要出国但是不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是打算哪天就忽然走飞机走掉的意思吗？！”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怕你知道以后会反对，所以就想先不告诉你，等准备得差不多了再好好跟你说……”
当时是真的一点都听不进去。即使和叶反复说不告诉他是因为考试压力本来就不小，而且也不喜欢在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就大张旗鼓通知全世界。这种心态不难理解，很多人都会等最后一刻才露出放松的表情，可问题是，他不是别人啊。
连和叶的妈妈都走过来问怎么了，他的表情管理全面崩塌，只能把头转过去。
有很多人都来劝他。亲妈静华、工藤和小兰、包括和叶的妈妈在内。翻来覆去都是差不多的论调，和叶出国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啊，异地恋也是可以坚持下来的啊，你可不能做个自私的人啊，就是因为你之前心眼太小也太冲动才让和叶不敢告诉你啊，有什么事情好好聊都能解决的，毕竟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不起的一对恋人。
都是让他理解和叶的。
他可以理解，真的可以理解。不管怎么说她是女孩子，他一个男人说什么也不能对她不好。
只是，有没有人也可以试着理解他呢。
大概是自带的人设，没心没肺和逞强习惯以后，就不会被当成有心的人来对待了。
服部平次真正郁闷的点是为什么和叶居然会不告诉他，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事情都会不知所措吧。这种大事都不告诉他，天知道还有什么该知道又蒙在鼓里的事？而且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愿意跟他说一声呢。
他的确没有像初鹿野这种老男人一样的好修养——可这么喜欢的人开始学会隐瞒，谁又能保证维持体面？
反正他不能。不仅不能还上纲上线，余怒未消。想到那个老师的名字就气血上涌，要不是他，和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高中的时候她是如此黏着他，问一句在干什么就能絮絮叨叨发回一整屏的短信，去哪里吃什么都不停传照片给他。平次嘴上说着烦，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即使不在身边也像有条隐形的线紧紧缠绕住彼此，等见面的时候可以无缝衔接。因为她在做什么，他都清清楚楚知道。
想着就冲去了初鹿野上课的教室，用最后的礼貌等到下课，然后直接走过去。
“喂。”
“你好，请问你是？”
太装模作样了吧？上个课而已有必要穿得这么笔挺吗？看着初鹿野的金丝边眼镜他就来气，和叶现在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吗？再过几年都可以做她爸爸了吧！平次很想直接抓起他的领子大骂一顿，幸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合适，最终只是铁青着脸说了句“我是和叶的男朋友”。
“哦这样啊，和叶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呢。”
“请你不要随随便便给她洗脑，让她出国，听见了吗？”
初鹿野倒是没有被他的恶劣态度激怒，而是饶有兴趣上下打量一番，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之前在新闻报道里见过你，你是个很不错的剑客吧。”
平次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且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如果我说从此以后没收你的剑，不许你再使用剑道，你会怎么想？”
“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呢，”初鹿野看着他，“所以你也不应该没收和叶的梦想啊。虽然她拥有的不是有形的剑，但也可以成为很有力量的武器，你明白吗？试着明白看看吧。”
离开的时候服部平次的心情简直不能再糟糕。一向来巧舌如簧的他，可以找一百个理由骗过父母去侦破事件，也能把脱口而出的“工藤”一次次圆回来，可在那一刻他居然什么都讲不出来，任由对方潇潇洒洒理好东西扬长而去。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承认这个老师说的没错。
可真的接受不了。平次无意识走回了宿舍门口，恍惚间看见扎着马尾的背影，再一看并不是和叶。她经常会来学校找他，总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有时候还会扑上来搂着他的脖子。反倒是他有点羞涩会大喊“笨蛋你在干什么”，和叶则会气哼哼地表示“因为我想让大家知道平次是我的男朋友呀”。
他现在理解了。如果和叶真的出国了，他都想定制一个牌子挂在和叶胸口，写着“服部平次女朋友”，这才安心一些。
可惜并不能这么做。
其实是有个机会修复的。尽管和叶嘴上说还不一定，可他太怕她一到夏末秋初就要走，那剩下的时间就显得格外珍贵。加上静华也在旁助攻，让他们去温泉酒店过个周末，他就想干脆接受算了，然后想想怎么办。
反正跟他一开始想的都不一样了。
本来想着两个人大学毕业后就各自工作，然后一起住。他不想一进警局就做狐狸眼老爸的手下，所以可以先在东京警局锻炼几年再回大阪。和叶在东京应该也比较好找工作，两个人就开开心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再过一两年就可以结婚了，婚后还是想住在大阪，更习惯也舒服一点。
看，他其实都想过了。圆圆满满，堪称完美。
只是平次没有意识到他想这些的时候，也并没有考虑到和叶会有什么想法。曾经被说自己像是昭和年代的男人，喜欢什么都一肩扛下，留给女人的就是结果也只须接受。可现在是令和，比起时刻更新的手机软件和不断上市的新款饮料，人们的想法变得要更明显。
而且还多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事件。
就像温泉酒店那一夜他是想好言好语的，偏偏又被那个该死的老师给破坏了。两个人也不常这么在外留宿，躺在一张床上多少有点紧张。为了掩饰，平次把床边放着的杂志都快翻烂，心里一遍遍排演着应该说什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