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子斩钉截铁，“不是。”
美惠吁出口气，“太好了。我也希望他不是。”
“怎么，你成基德的粉丝了？”青子斜眼看她。
“我看到他的照片了啊，长得那么干净，一点也不像杀人犯。”美惠惆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怪盗呢……还有那个年龄之谜，他怎么可能在没出生的时候就做案呢。对了青子，你是他的律师，这些他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美惠兴奋而期待地望过来，让青子心中不是滋味。她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她和快斗的关系，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她只能守口如瓶，“怎么可能啊，他现在根本就不开口。”
“也对，你们刚见面嘛，他还不相信你。”美惠体贴地点点头，“没关系，把你的胜诉记录拍到他面前，看他还敢不敢怀疑你的能力。”
青子勉强笑笑，下意识地躲开美惠的目光。
正说笑着，谷村余二先生终于到了。
老先生年近古稀，却矍铄得很，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说话也是声如洪钟，“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的事，我们也是刚到。”见老师到来，两个人也正色不少。
人来齐了，服务员也就拿着菜单适时出现了。
“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埋单。”青子豪气万丈。
点完菜，三个人又聊了聊近况，谈到近几年的东大，老先生笑着摇摇头，“这一届可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天才喽，不过大家还是很认学的。”
中森青子和山崎美惠，当年可算东京大学法学院的风云人物了。除了她俩，一等奖学金从来没有落入过别人手中。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法学院的学生以竞猜“她们两人谁会得这学期的奖学金”为乐。后来青子读研，美惠出国深造，两人的名声才渐渐淡下去。现在青子成为知名律师，美惠是东京地方法院的实习法官①，都没有辜负当年的盛名。
先生却突然想什么似的，眼神一亮，“别说，你们之后，有一届也有个孩子挺优秀的，叫什么……营口顺子？”
美惠恍然，“您说的可是一班的营口顺子？”
青子扭过头看她，“你认识？”
“刚来我们法院，也是实习法官。”
青子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是低她两级的学妹。大学时候旁听过她参加的模拟法庭，颇具辩才。
“那以后介绍你们认识哦。”美惠眨眼。
“介绍认识也挺好，营口可很崇拜你呢。”谷村笑呵呵。
“崇拜我？”青子吃惊地回看过去。
“当然，你可激励了一批学弟学妹呢。”
“哦天哪，”青子捂住脸，“真的太不敢当了。”
谈话间菜上了，几个人吃得尽兴，青子终于说到正题，“老师……我接了怪盗基德的案子。”
老人闻言一愣，随即说，“想打无罪？”
青子点点头，“盗窃罪是认的。”
“有难度啊，”谷村摇摇头，“怪盗基德扫射警方，这可是事实。”
“但是没人能证明那时的基德是黑羽快斗。”
谷村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既然这样，那就照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但是确实有难度……”青子突然深深一鞠躬，“请您指点，拜托了。。”
谷村没有说话，敛容将一枚寿司放入口中，细嚼慢咽。青子立在一旁，屏息等待着。半晌，他终于抬眸道，“我会不多加干涉。”
这便就是同意了。青子暗自松一口气，恭敬应着，脸上终于又浮上笑容，“是，谢谢老师。”
被冷落的美惠却嚷开了，“老师您睢，我就知道她这个时候请客居心不良，分明是有求于我们！”
青子就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回敬给她个白眼，然后三个人一起笑了。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想到，这条路会这么艰难。
注①：在日本，想成为一名法官，首先必须有硕士学位，其次，要通过国家司法考试（相当难考），合格进入司法研修所培训一年半或两年。进修期间会在各地法院、律所等实习，进修结业前还要考试，考试成绩优秀的，会被分配到各地地方法院做实习法官（每年100人左右），工作十年后可以升任法官。
第四章 Chapter 04
会见室的门打开了，狱警押着黑羽快斗走进来。
深色的囚服空荡荡地罩在他身上，让青子怀疑他到底瘦了多少。头发长了，乱七八糟地耷拉下来。仍受着伤口的折磨，脸色苍白。不看她，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是青子第二次见快斗，一周前快斗出院，被羁押在东京拘置所。昨天千影来找她，说快斗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希望她想想办法。法院可能是顾忌快斗是重刑犯，但眼下看来，她得联系一下美惠，看她能不能通融一下，同意对快斗停止执行羁押①。
青子下意识地站起来，“身体怎么样？”
“还好。不劳挂心。”他冷淡回答。
青子抬眸看了狱警一眼，待他离开，才开口，“我们说说案子吧黑羽先生，我需要了解详细经过。”
“报纸上已经写得挺详细了。”
青子克制着自己的不悦，放缓语气，“我需要你告诉我你的看法，不然我的工作无法开展。”
他却说，“昨天我母亲来见我。”
青子示意他继续。
“她不同意更换律师，”快斗讽刺地冷笑一声，“骗了她那么一笔委托费，她居然还相信你。中森青子，算你有本事。”
“啪”地一声，青子终于把笔猛地摔在桌上，霍然而起，脸色铁青地抄起自己的纸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见室。
青子快速行走在走廊里，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让她无比烦躁。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快斗执意更换律师，两人人根本无法形成合力。作为委托人，千影才是那个有权撤销与她的代理合同的人，但是，迫于儿子的压力，她很有可能会妥协。
她当然知道快斗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但难道她就可以置快斗于不顾么？可眼下的情况要怎么做？促膝长谈，告诉他她的心意、她的决心、她这九年里暗中进行的事，让他接纳自己？但她不想再增添他的负担了，她宁愿他永远都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被中止了代理关系呢？那最好是转给谷村余二先生，这样她仍然可以帮上忙。
但谁都知道，这可能性太渺茫了。
可是，她拼尽了九年的努力，终于等来这唯一的辩护机会，她怎甘心放弃？
步伐慢慢停了下来，青子感到有些绝望，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经年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浸入肌肤。有狱警从她面前面无表情的走过，脚步回响在长廊里，悠长空旷地惊心。青子迷茫地环视四周，拘置所里昏沉的光线、苍白的墙壁、冰冷的牢房……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不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只希望他赢，律师到底是谁，她可以不在乎。
不在乎，只要他赢，只要他赢，只要他赢。
腿一用力，咬着牙，她又笔直地支撑起自己。
如果不能阻止快斗的话，那么也一定要收集到更多的证据，让接任的律师有更大的胜算。
正这么想着，她突然接到消息，案子已经移交检察厅了②。
注①：在日本，保释只适用于起诉之后，逮捕期间由法院决定是否停止羁押，不接受被羁押人的申请。
②：中国刑事诉讼程序包括侦查、审查起诉和审判三个阶段，警方侦查后将案子移交检察院，由检察院补充侦查，判断是否起讼，是为审查起诉阶段。法院决定受理后，择定开庭日期，进入审判阶段。日本和中国差不多，只是名称会有所差异。
第五章 Chapter 05
青子和千影一前一后走出来，走下长长的台阶，青子回过身，“关于宵禁、限制出行等等停止羁押的注意事项我想您已经清楚了，请务必不要忘记。”
“放心吧。”
青子看了眼表，“我现在有事要先离开，我的秘书唐泽尚佳会陪您去拘置所办后续手续，今晚黑羽先生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好的，”妇人苦笑一下，“你不在，我总有点不放心。”
“您放心，我的秘书不会出差错的。”青子安慰，“我送您去拘置所，唐泽已经等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