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瞎说什么，什么哑巴！”
萧平旌虽然怕挨打，但有啥还是得实话说啥的，“本来就是嘛，她来我们家，一句话也不说！我都说累了！”
萧平章极力克制自己的笑意，趁老爸发火前先发话，“人家那是文静，不是不会说话。”
萧平旌撇嘴，“那我怎么知道。哪有人一天不说话的。”
萧庭生不愿听他废话，强硬道：“你记着，那姑娘以后就要住在我们家了。你要多陪她玩，多照顾她，不准欺负她，更不准让别人欺负她，听见没？！”
萧平旌没反应过来，“啊？”
萧庭生气得心梗，“还啊？！我刚说的话，你记清楚了！要是那姑娘受了半点委屈，我拿你是问！”
萧庭生出门后，萧平旌抓着大哥问个不停，“老爸是什么意思啊？谁要住进来？”
萧平章明白深浅，严肃道，“林叔叔的女儿，林奚。以后，她住我们家，你要照顾好她。你一定要对她好。这是你的责任。”
五岁的萧平旌并不明白什么是责任，但大哥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好！”小男孩信誓旦旦地拍胸腹保证，“我一定对她好！”
萧平旌为了这个“对她好”，激动地准备了好几天。
买零食，买饮料，甚至还手工做了张贺卡，就等着那女孩子来，恨不得把“对你好”三个字贴在脸上迎接她。
当然了，他并不会写这三个字，只能用拼音。更何况，萧平章及时地阻止了这个过于浮夸的想法。
谁知道，那姑娘来的第一天，就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萧庭生说了一句“伯伯好”，又向萧平章问了好，便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刚要跟上，就被萧庭生拦住了，凶巴巴地吼了一句“别添乱”。
萧平旌又迷茫了，不是要他对她好吗？
好在萧平旌向来擅长刨根问底，他连忙追上了已经出门的黎骞之。
“黎叔叔！黎叔叔！林奚为什么躲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林奚只是回到了房间关起门，这个在旁人看来也许很平常的举动，五岁的萧平旌却用了“躲”这个词。
就好像，他看得出来她是想躲起来，尽管她只是那么有礼貌地问好，那么轻轻地关上了门。
黎骞之笑得有些疲惫，“可能她是累了吧。”
“那她什么时候不累呀？”
“叔叔也不知道。”
萧平旌愁得脸都皱成了个小包子，“那…那我怎么对她好呀？”
黎骞之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孩子，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平旌为什么要对她好？”
这个问题，超纲了。
萧平旌很懵，这要怎么回答，这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憋了半天，回答道，“这样她就不会躲起来啦…”
黎骞之笑了，牵了牵他的小手，“那好，那叔叔就拜托平旌啦，别让她再躲起来。”
“没问题！”
小男子汉萧平旌第二次向别人保证。
那天黎骞之看着萧平旌昂首阔步地走回家，小寸头上还有两根不听话的头发立起来，看着有些不安分。
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很相信这个五岁的小孩。
他相信他奶声奶气的保证里，有一颗坚韧的真心。
而事实是，“照顾林奚”这件事情，比萧平旌想得难太多了。
因为她好像根本就不需要照顾。
她准时起床，自己走路去上学，会自己打饭，按时完成作业，整点上床睡觉，成绩还很好。
萧平旌无数次拿着北冰洋和火腿面包跑到她面前，就只会收到一句：
“谢谢。我不吃这个。”
说实话，小时候萧平旌坚信林奚一定生病了。
很严重的病。
不然哪有人不爱喝北冰洋。
还有一句实话是，萧平旌觉得“对林奚好”太难了，还不如直接被老爸打一顿，脱了裤子打也行。
但毕竟他跟大哥保证过，保证了的事情就要做到。
而且，林奚挺好看的，偶尔能看到她笑，也是挺好的。
所以，就算林奚不需要照顾，萧平旌还是锲而不舍地永远跟在她身后，永远围着她叽叽喳喳说说个不停。
林奚极不耐烦的时候，会很不客气地直接告诉萧平旌：“不要跟着我。”
可萧平旌更直截了当：“不行。”
林奚：“……”
萧平旌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大哥说了，我要对你好！”然后便毫不客气地拉上林奚的手继续走。
从五岁时那张贺卡没能送出去起，萧平旌就把大哥说的话当作金科玉律，把自己的承诺等同于责任，抵挡同院男孩们的揶揄，融化林奚的防备与介怀，也默默地温暖自己心中时常蹦出来的小小失落。
后来，“我大哥说了”这个前缀终于被省略了。
在几年后的又一个冬天，蒙浅雪生日的时候。
-TBC-
第五章 ⑤
“林奚，我大嫂快过生日了，你打算送她什么生日礼物？”
2008年的冬天，上海下了好大一场雪。萧平旌激动地在雪地里上蹿下跳，献宝似的递给林奚刚堆好的小雪球。
林奚手缩在口袋里懒得拿出来，便努努嘴，“你帮我丢吧。”
萧平旌得令，瞅准了院子门口正骑着自行车进来的萧元启，一打一个准。
“正正好！”萧平旌得意。
林奚无奈地扯了扯他的胳膊，又对萧元启做出个抱歉的微笑。
“你还没回答我呢，给我大嫂准备了什么礼物？”
林奚听这话，不知怎的红了脸，“小雪姐姐怎么就成了你大嫂了…”
萧平旌笑，“早晚的事儿！她肯定要嫁给我大哥啊，就像…”
萧平旌猛的住了嘴，差点咬着舌头。
林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冷下脸，“大人说的玩笑话不算数。”
林奚这话说得太成熟，甚至有些凛冽，萧平旌愣了愣，也正色道，“不是大人说的，是我说的。”
林奚默不作声，掉头往回走。
萧平旌赶忙跟上，从身后替她将围巾紧了紧。
“我是说，我大哥怎么可能让小雪姐嫁给别人呢，你说是吧！…欸林奚，你一直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忘记给我大嫂买礼物了啊？”
林奚听他絮絮叨叨的，只是放满了脚步，没有接话。
“不过也没关系，我大嫂的礼物嘛，只要我大哥送了就行，她也看不到别人的！”
别人。
前几日支支吾吾来找她出谋划策的荀大哥，也是别人吗。
林奚有些晃神。
“小奚，我帮我看看这个，你觉得好看吗？”
荀飞盏火急火燎地把林奚拉出了门，还左顾右盼地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拿出了个风铃。
林奚被他这做贼似的行径弄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两声。
荀飞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冒犯，“对…对不起啊，我就是太着急了，你别生气！”
这位妹妹那是出了名的冷若冰霜，这脸一拉下来，吓得荀飞盏心里也哆嗦。
“没关系。”
“嘿嘿那就好，你快帮荀大哥看看，这个风铃，好看吗？”
那是个羽毛做的风铃，雪白的，一点儿杂色也没有；更特别的是，中间串着的不是金属，而是小小的琉璃坠子，风一吹，便叮叮当当的清脆作响，十分悦耳。
“好看。”
林奚说完，沉默了两秒，才发现荀飞盏好像还在期待着更多的评价，才又没事找事地开口问了句：
“是荀大哥你自己做的吗？”
荀飞盏笑得腼腆，“嗯！你说…小雪她会喜欢吗？”
“会的，很漂亮。”
林奚笑答。
她想象荀飞盏准备这个礼物，需要花多长时间和心思；他是有些笨拙的男生，要如何绞尽脑汁才想到做一个这样的白羽风铃送给喜欢的姑娘。
所以，就算她隐约感觉这个精巧的小物件儿不是那么适合飒爽干练的小雪姐姐，她也笑着回答，“会的。”
蒙浅雪生日在周三，长辈们早就叮嘱了，下午放学早点儿回家，几家人一起吃饭。
而孩子们则不约而同地认为，中午这一顿，肯定是他们几个一起吃了，没有大人在，可以放肆些。
第四节课下课铃一响，萧平旌蹿得比谁都快，把林奚的围巾帽子迅速地给她戴上，拉着她就往高中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