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能走,就怕贺晏己在她走后硬闯进来:“要不你跟他再聊一回吧,让他死了那条心,他老这么不要脸也不是个办法。”
邢愫早把话说明白了,也一直挺决绝,但贺晏己听不懂,她总不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主要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止是前夫妻,还有个舰长横在中间。
当年如果不是舰长,她会沦落成什么样她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别人,但那时候,谁都能欺负她,她总不能在借助别人成长后,过河拆桥。她邢愫没什么德行,可活那么大对她好的太少了,所以有一个她就记一个。
她不想因为跟贺晏己那段狗屎一样的婚姻,让舰长为难。
她跟谈笑说:“没必要。”
真没必要,贺晏己被他那个扭曲的艺术圈洗了脑,坚持婚姻只是两个人绑定一种法律关系,而保持身体、精神绝对忠贞并不在婚姻双方的义务里,因为人性是复杂多变的,人性做不到从一而终,人也不能。他只是身体出轨,精神还在,他认为他已经很难得了,邢愫可以怨他,但不能一直怨他。
俩人刚结婚时候,贺晏己提过几次3P的事儿,邢愫没当回事,因为他没对她要求过,他们之间的性事也一直很正常。发现他出轨后,贺晏己很多行为都开始不正常了,她才意识到,他只是表演人格太突出了,他致力于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绅士,而当绅士会限制他很多行为,比如他对SM的渴求。
在贺晏己拍得那些性爱视频里,邢愫认识到这一点,也知道他为了保持形象在她面前忍得多辛苦。这也说明,他是真喜欢她,喜欢到哪怕勒不紧裤腰带,也至少做到不让她知道,难过。
后面事情败露,他没再隐瞒,像个绅士一样同意净身出户,可他放不下邢愫,所以就出现了他这几回莫名其妙的行为。
邢愫懒得去琢磨他那个变态心理的成因,又担心他一时想不通干出什么傻逼勾当,到时候舰长一世英名全毁他手里,她会很烦躁的,所以就对他采用不搭理的方式。
谈笑说跟他好好聊一回,可以,但并不会有什么效果,那她为什么要浪费那个时间?
谈笑好像也懂了似的,说:“也是,有什么必要呢?他要铁了心给你添恶心,你找他聊他没准还觉得自己有机会呢。算了吧。”
话说完,没别的事儿了,谈笑走了,出门时贺晏己还在,她也没理,直接上电梯。
邢愫本以为今天就到这儿了,却没想到,这才刚开始。
贺晏己不够分量让邢愫开门,他就把他爸搬了来,父子两个在门口,邢愫这门不开也得开了。
舰长近年来事没那么多了,人却显老了,那双眼已经不如邢愫初见时锋利了,不过威严还在,他站在邢愫面前,邢愫的攻气就缩水了五分之二。
他没立马说话,在长达三分多钟的相对沉默后,甩了贺晏己一巴掌。
贺晏己受着,不辩解,不反抗。
舰长明事理,不会要求邢愫给他儿子一个机会,但这件事情不能他俩脑子一热把离婚证领了就得了,他很传统,始终认为,这事儿,家里人得有一个知情权。
他对邢愫说:“老请不到你,所以我来了。”
邢愫没吭声,没跟他说一声是她的错,她不找借口,没说就是没说,她认。
舰长问她:“想好了?”
邢愫是多痛快的人,从前是,现在更是:“想好了。”
舰长知道了:“你有时间就回家陪我吃饭。”
邢愫眼睫微动。
舰长是被贺晏己叫来的,但不是给他站台来了,他是要听邢愫亲口说,她不要这段婚姻了。他坚持人得有始有终,不能含含糊糊的。
邢愫送舰长离开,回来贺晏己还没走,他脸上的巴掌印在灯下尤其明显。
“我知道我爸不会向着我,可我还是请了他来,知道为什么吗?”他说。
邢愫用脚都能想到。
贺晏己又说:“因为只要这样,我才能再走进这套房。”
邢愫骂不动了,坐下来:“有人告诉我,男人失去一段感情都是从不痛不痒到痛不欲生,那时候我觉得这是屁话,现在看你跟个神经病一样,我信了。”
分手这事,对女人来说,是当下疼,对男人来说,是后劲儿大,她信了。
这话一点错没有,贺晏己就是在跟那些女人做着做着爱,突然发现,他东西是硬的,但人无比疲软,疲软引发空虚,空虚到了他接受不了的程度,继而从心理跳到生理,越做越犯恶心,想吐。
他慢慢发现,他离不开邢愫。
那个春天,他忘不了。
邢愫又说:“可你凭什么以为,你的痛苦我会买单?”
贺晏己到现在还认为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他应该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要在丹麦开画展,下周就走。如果顺利,我以后会在那边发展,就不回来了。”
邢愫依旧冷漠。
贺晏己可以忍受:“只要你不愿意我去,我就不去。”
邢愫轻启嘴唇:“好走不送。”
贺晏己眼圈被她这些冰凉的字眼冻得发红:“我不介意你跟那个学生的事儿,你懂吗邢愫?我不介意,你就不能像我对你这样,对我吗?”
邢愫有点累,不,不是有点,是很累,这两天她都没怎么休息,眼皮都有点撑不住了,最后想跟他说的话都说完了,她也该轰人了:“说完了吗?说完了滚蛋。”
贺晏己不走,好不容易进门了,凭什么走?他甚至想对邢愫用强,他还从没强占过她,他突然很想。想着他已经站起来,走过去。
当年邢家为了让邢愫更像邢歌,送她去学了半个月格斗。后来转业,邢愫一直在跟武器打交道,用枪更是精准熟练。
可能她这点微末道行在专业人士面前是班门弄斧,但对付一个‘艺术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贺晏己休想动她。
可就在她对他出手时,门外传来动静,是摁密码的声音,接着是输入失败的提示音。
她带着七分猜测去开门,果然是林孽,他好像是跑来的,出了一身汗,眼也红了,应该是风吹的,今天风大。他气都没喘匀就着急说话:“我气消了……”
在他准备说第二句话时,贺晏己走了过来,他原本的期待全不见了,脸上现出不解,还有痛苦。
邢愫还是第一次通过一个人的表情看出他心在疼,原来心疼是可以看出来的,在林孽那个疑惑的眼神过后,她甚至认识到,她把他伤透了。
她毁了一个少年对爱情全部的憧憬,还有再爱一个人的能力和勇气。
林孽没有发脾气,他只是用低哑的声音问她:“邢愫,你有心吗?”
邢愫张了张嘴,没等她说话,林孽已经转身,像是逃离一个地狱之所,慌张又迫切地跑了。
第38章
贺晏己对道貌岸然这个词的运用已经登峰造极了,这种时候,他还能握住邢愫肩膀,温柔地说:“他也不小了,应该没事的。”
邢愫愣够了,回身拿了把水果刀:“滚!”
换贺晏己愣了,他看着她,眼里也是不解,可邢愫看来只觉得腻歪,一点自责都没有:“我欠你爹的,不欠你的。我讲良心给你脸,我不讲良心谁他妈也别想要脸。”
邢愫这话说得音量一般,是她平时说话的档,可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威慑力。
贺晏己来时的信誓旦旦就这么被砍了一大截,不是邢愫这两句话吓到了他,是她因为那男孩儿难过离开后的愤怒,太真实。
为什么说真实呢?因为在他们的婚姻里,邢愫就没这么为他愤怒过。
她开始释放自己的喜怒哀乐了,那个男孩可真幸运。
贺晏己突然觉得他扮演小丑的这场游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观众觉得恶心,他也演得越发吃力。
想不通一件事可能要几年,或更久,但想通一件事,往往都发生在一瞬间。
贺晏己走了,准备去丹麦了,跟邢愫以不可开交的局面告别不是他的本意,可老天好像就是这样安排的,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幕,到底让他跟她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
经历了兵荒马乱,邢愫不可能平静下来,就沿着沙发区,一圈一圈的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