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坏笑着凑近对方,“怎么,不敢啊。”
“……不是。”
“那就是不会。”月醒不依不饶。
对方长叹一口气,“你怎么同十年前一模一样。”
“怎么,一样流氓啊。”月醒再次缠上对方的胳膊,“其实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的……”
“小羽毛……”
月醒被逗笑,“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干嘛搞得这样严肃嘛,笑一个。”她将对方的唇角往上拽了拽,“呀,摆这样狰狞的表情还是这样帅……”
十足的病句!修长手指将她顽皮的手指包裹住,“到底是谁不正经?”
月醒立刻换了副认真严肃的嘴脸,“咳,这样吧,你要么答应三月后的鬼节同我成婚,要么答应先洞房再拜堂……喂,云长诀你要干嘛去。”
顿在门口的身影有些呆,半回眸,“饿了,去吃饭。”
那道挺拔清隽的背影已走远,月醒仍喊着:“这么说你答应鬼节成婚了?唉,那天却非吉日,要不你回来吧,洞房的事儿咱们慢慢琢磨……”
云长诀的背影僵了僵,快步闪开。
待对方背影没入夜色彻底消失不见,站在窗棂下的月醒望着空中星月,幽幽道:“鬼节不是我的选择,是你的,千诀。”
月醒在云府住了两月有余,府内已操办起新人婚事,处处洋溢着红灯彩绸,连窗门上皆贴了剪得精致的大红喜字。
月醒本是来向云家二老请安,不曾想却在门外听到厅内二老如此对话。
“从来未见羽姑娘拿针线也不见她下厨做些饭菜,这位姑娘却是同一般的姑娘有些不同。”是夫人的声音。
“羽姑娘再如何毕竟是我们诀儿看上的,你们这些妇人总是在意一些琐碎东西,我们家又不缺针织女工和厨子,一切随他们吧,我只等着抱孙子就成。”
“我只是觉得姑娘会些针线会煮些饭菜更显贤惠些。”
“会生孙子更显贤惠……”
这日,月醒将厨房内下人全数请了出去,她望望满框的蔬菜粮食,哀声叹息。
“怎么?你将厨子全数轰走难不成是打算自己煮饭不成。”
月醒再叹气,转身望向已走到她身边的云长诀,“我也不想的,我从来没煮过东西。”
“那你这是……”
“是我听到你娘说我不会做饭不够贤惠,我想怎么偶尔也要贤惠一下。”月醒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得讨好未来婆婆。”
云长诀笑笑,走向灶台,“这个好办。我来煮饭,待我煮好了你便端上饭桌说是你做的就成。”
月醒见对方已拿起一根胡瓜,“这样不好吧……不过你会煮饭么?”
云长诀一面将胡瓜切成片一面摇头,“不会,可以学啊。”
待正午十分,一桌佳肴被月醒端上饭桌后,果真得到二老夸赞。
云长诀不动声色嚼着饭菜,旁坐的月醒笑得别有深意。
可这等作假之事很快被云母发现。正是月醒站在灶台边悠闲得敲着筷子催促忙碌的云长诀快点再快点时,云母提着一株老人参进来。
三人于厨房内有些尴尬。
还是云长诀打破僵局,他给娘亲请个安后,笑道:“娘不要责怪醒醒,是我不许她下厨的。”
她牵起对方的手,“因为煮饭,手就不漂亮了。”
月醒尴尬笑笑,云母亦尴尬笑笑。
日子渐渐流逝,转眼便是云川城的鬼节。
这一日,据说阴阳门大开,无数孤魂野鬼将破门而出,来人间游荡。
云府丫鬟欢天喜地的将喜袍送入月醒的寝房。新娘子精心打扮后,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脸的欢喜。
小丫鬟放了篦梳道:“月姑娘真漂亮,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像是天仙一样。”
另一个小丫鬟插嘴说:“姑娘同云公子真是天生一对呢,待吉时一到,姑娘会由花轿抬去城外合欢林绕一圈再回府拜堂成亲。哦,这是云川城的风俗。因城外那片合欢林有百年好合之意,城内新人拜堂前都会到那片林子绕一圈的,姑娘应听说过吧。”
“合欢林。”月醒轻轻道。
待两个甜嘴丫鬟及一众伺候下人走出门去,月醒望着铜镜中愈发沉重的脸,却怎样都笑不出来。
朏朏拿了块糕饼从门外跑进来,“城主城主今个是你大婚的日子,你怎的看起来不开心呢?”
月醒摇摇头,没说什么。
朏朏跳到铜镜旁,“你是不是还想着千诀呢?哎,这个云长诀到底是不是千诀啊,你爱的究竟是千诀还是云长诀啊,或者这个云长诀实乃是千诀的替身。哎,你们大人好复杂,我才不要谈恋爱,对了我为你烤了只超大的鸡腿,我去看看有没有糊啊。”
朏朏的胖身子撞开门扉,门口正立着一道影子。
“云长诀。”它抬起爪子跟准新郎打招呼。
月醒侧身,见身着喜服的云长诀怔怔站在门口,面上有些阴翳。
“云长诀。”她站起身来。
对方步子发沉,停到她面前, “千诀是谁?”
“他……他……”月醒不知如何回答。
“我的前世?虽是我的前世,不知为何,我……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握住对方的手,“我知道同前世的自己吃醋有些荒唐,可我就是醋了。我想问你,倘若……你不曾遇到前世的我,是否会喜欢今生的我。”
月醒在心里头深深考虑这个问题,然后,摇摇头。
云长诀想起明道稍来的信。信中道他那个做师兄的废了不少心思从师父那得知那个又妖又仙的女人曾爱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不小心死了,于是那女人便将心爱男子的一缕元神封印到婴孩身上,欲用婴儿体内的阳气将养对方的元神,待婴孩长大,魂魄亦渐渐被那缕元神吸收去,待时机成熟,便可彻底取代对方的身体,成为新的主人。那个婴孩名叫云长诀,他不过是个寄养的容器。
当时他捏皱了那封印,他还是从心底更愿意相信她乃他前世的恋人,缘分未散,追到这一世。
云长诀继续道:“我方才在门外站了许久,见铜镜中的你不开心。你究竟为何不开心。”
“我……”月醒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他的确不是千诀。
见对方始终给不出答案,云长诀只觉心里头像是长出一根冰针,刺得他生疼。他握紧对方的手,“你对我说实话,我体内是否藏着千诀的一缕元神,你需用我这个身体甚至我的魂魄来滋养那缕神识,也就是说,千诀并非我的前世,我只是……一个终将被取代的容器。”
月醒怔住,不知这话是谁对他说的,她更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初让白灵将千诀的元神送入人间,也就是说藏了千诀元神的人其实并非千诀,对方只不过是个寄养的容器,可为何他的脸同千诀十分相像,而她追到人间纠缠此人时,会遭到天罚。
究竟云长诀是不是千诀,她自己都有些不懂。
久久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云长诀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到看不见的深渊里,他也终于决定接受这个事实,“罢了。”他自嘲一笑,松开对方的手,失魂落魄转身离去。
越是喜欢,越是认真,便不能接受这种落差,那个女人捧他到天堂,翻手便可将他打入地狱。他不知所措,无所适从,只觉自己一瞬间真的成了一具空壳。
“云长诀。”月醒见对方失魂落魄的背影,忙追了上去,几步后又止住,她道:“我以前爱上过一个人,他叫千诀。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所以用我来弥补那个遗憾。云长诀在心里说出这句话,一颗眼泪坠下来,又失魂般继续向前走。
“云长诀,今日子时我在合欢林等你。你若还想娶我便来找我,你若不来我便离去,永远再不来见你。”
那道身影怔了怔,手指蜷起,可他并未回头,只一步步走出她的视线。
这日,云府内乱作一团,众人不知发生何事,一大早新郎脱了喜服一脸沉痛地将自己关在屋内任谁敲门都不出,而新娘更是凭空不见了。
云夫人郁闷道:“就说这个日子不吉利吧,偏偏选了鬼节成亲,这两个孩子是双双中了邪吧。”
鬼节的夜晚终是来临,这夜天空不见星月,整个云川城仿似笼了一层灰雾。城内百姓捧着纸钱纸元宝于街道两侧焚烧,以祭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