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诗摸了摸她未梳的长发,“早起打了些猎物给你炖汤。”
小萝这才发现黑猫嘴里叼了只长尾野鸟。
陶诗煲的山珍汤被她一股脑喝掉一半,她舔着嘴唇问:“你为什么总是不爱吃东西呢?除了雪莲羹几乎没见你吃过别的东西。”
陶诗微笑,“我不饿。”
小萝放掉汤勺,满是期待地望着他,“那以后你教我做雪莲羹吧,既然你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
陶诗微怔,并未言语,只轻轻抚摸了下小萝的头。
倏然一声虎啸自不远处传来。
“你躲在这里莫要乱跑。”陶诗说完一闪身不见了踪迹。
古松下,悬崖边,衣领绣着金色雷电的两位仙门弟子端着法器正对峙着一头猛虎。
那老虎受了轻伤,喘着粗气道:“看尔等着装乃是修仙派弟子,我虽是山中精怪可从未害过人,更同你们仙门无冤无仇为何对我穷追猛打。”
“妖就是妖,你说你不曾害人便真的不曾害过人么?即便真的不曾害过人,保不准以后不会兽性大发,畜生就是畜生。”
两位仙门弟子修为不低,虎精渐渐不支,仙剑刺入虎颈的那一瞬被一片凭空飞来的树叶轻易隔开。
陶诗落在悬崖边上,那猛虎顺势幻成人身,向陶诗下跪,“多谢公子相救。”
两位仙门弟子对着突然冒出来的陶诗凝神片刻,只觉对方身上汹涌着骇人的气息,却也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其中一位试探性问一句,“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可我知晓你们来此目的,我奉劝你们,别打歪主意,有些东西你们不配享用,识相的滚下山。”陶诗冷冷道。
另一个仙门弟子唇角勾着讥诮,“看来你也是为了凤目而来,既然都是来取宝物的,我们各凭本事,你法术高不一定能得到凤目,既是宝物便要讲究个缘法。”
“不走是么?”陶诗再问一句,周身散发的气息另方圆数丈的草木一瞬间枯败。
两位仙门弟子不由得退后一步,此人究竟是谁?
“公子。”小萝自一条小径飞奔过来。
两位仙门弟子闻声望向声源的那一刻,两团黑烟自二位后背穿透而过,须臾间地上只瘫着两堆软塌塌的肉皮。
小萝微惊,走到悬崖边上,“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陶诗拉住她的手,“因为他们并非好人,不是要你待在房子里么,怎么不听话跑出来。”
“我担心你。”
“走吧。”陶诗温和一笑,牵着她的手走远,小萝时不时回头瞅一眼地上的两堆肉皮。
心里涌上些疑惑,到底怎么回事,陶诗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说杀人就杀人,而且只见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头,两个道行不低的仙门弟子便化成一滩烂肉泥。
而悬崖边的虎精正目送两人离去。
秋暮一眼认出,正是那个面目可喜的小镇长。
原来陶诗曾救过他性命,怪不得堂堂一虎精甘愿跟在黑猫身边打下手。
春日愈盛,和暖的气候招来了不少的猎人。
可今年往来坟南山的猎人有些不同,他们不射野兽不采灵参,而是满山的翻腾,石头缝里,灌木丛中甚至悬崖边的花草间,细致地搜个遍,不知在找些什么。
大家口中皆嘟囔着凤目。
小萝问过山路上偶遇的猎人,凤目是什么。
猎人道凤目是一种类似雪莲花状的奇草,吃了能医百病,更甚至长生不老。
小萝感觉奇怪,这山上满是奇珍药草就是没见过雪莲花一样的奇草,难不成是陶诗日日食用的雪莲羹?!
她跑回去问陶诗,陶诗一脸的讳莫如深,只道:“不是,那些庸人一辈子都找不到凤目。”
小萝一头雾水。
山中猎人来了去,去了又来,无论是何种装扮的猎人从未听说有寻到凤目者。
这日小萝在院中的石桌上练字,她觉得陶诗不单画技好,字也写得漂亮,她在山中活了那么多年可惜不大识字,简单些的字还是往日老人参教的,感觉有些丢人,闲暇时便缠着陶诗教他识字。
写到酣处,院外走来五六个男子,为首的老爷衣着华贵,左右称其为镇长。
那镇长走到小萝身边,仔细打量她片刻又指着她身后的草房子道:“我记得此处是个破败的庙堂,何时变作一栋草房子,你这个小姑娘又是谁?”
“我是小萝,这房子是有主人的,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小萝起身回。
“小萝?”镇长围着她转了几圈,一双眼睛于她身上缠绵许久,“我看你不像附近的村民,你从何而来。”
“我本来就不是附近村民啊,我自小生在大山里。”
院中的随从皆哈哈大笑,镇长也笑道:“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自幼于这荒山中长大,你可知这座山为坟山,山中满是野兽不说,山脚旮旯到处埋着死尸枯骨,阴气颇重,说不定夜间有鬼魂出没,你怎能活下来?”
小萝一叉腰,“哼,我就是能活下来,而且活了很久很久。”
院中人又是一阵哄笑,镇长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草纸,低声念出来,“坟……汶南山?小萝丫头,哈哈你这字都写错了,不是汶,是坟,连坟和汶都分不清……”
随从有人拿小萝打趣道,“这女娃子说话好奇怪,不会是个傻子吧。”
“哈哈哈哈哈……”
小萝被这群人奚落,心里正不爽着,栅栏门口走来拖着三两藤条的陶诗,他冷着一张脸,表情郑重,“小萝说此处是汶南山便是汶南山。”
一行人望着突然冒出一个谪仙般的公子,都惊得微张了嘴巴。
镇长深觉此处此二人有古怪,端着镇长的架子疑问着,“你可是这草房子的主人?哪里人士,为何定居于此?”
“泸州画师,游居于此。”陶诗淡淡回。
泸州,千里之外,既是灵秀繁城何故来他这荒野小镇,他压下心底狐疑又指着小萝道:“那她又是谁?”
“亲人。”
“怎么个亲法?”老镇长审视打量二人。
陶诗不语,甚至不屑同这些人说话,小萝站出来回话:“我们愿意怎么亲就怎么亲,管得着么?”
老镇长嘴角一歪,“呵,我看你这小娃娃年纪不大,你说你自幼儿在这山上长大,他说他是泸州画师游居至此,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如今见你们二人如此亲密,我看你这写错字的女娃娃八成是被这男子下了~药拐来此处的,我乃此处的镇长定会为你做主,跟本镇长走吧。”
“谁要跟你走,你才是人贩子呢,还有不要再说我写错字了,难道你初学字时不曾写错过么。”
一向威望十足的老镇长被一毛丫头如此顶撞还是头一次,不服道:“不走?我可以绑你走,再说跟我走有何不好,总比跟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公子于这荒山野岭风餐露宿的好……”
镇长还要说什么,平地莫名刮来一阵强风,直将一堆人吹到半山腰,再噼里啪啦坠下去。
摔得半死不活的随从们将老镇长从土坑里扒拉出来,老镇长气得心肝冒火,抖着手吩咐,“查,给我召集江湖异士查,那草屋子里的绝非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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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诗于两颗玉兰树中间架了个藤条秋千,起初小萝玩得开心,可晃悠了一会又蓦地回想起方才一幕,不禁忧心,“咱们得罪了镇长,可能惹上麻烦了。”
“小小镇长,不足为惧。”陶诗低头点点她的鼻子,扶住秋千藤条认真打量她,“方才我差点便要了那老头的命,不单奚落你竟敢对你不怀好意。”
“其实她奚落我也是对的,是我写错了字。”
陶诗拿起小萝练笔的那张草纸,笑笑,“即便你错了也是对的,从此以后这山就叫汶南山,看谁还敢笑话你。”
翌日清晨,附近村民路过山脚,或有猎人进山时皆停在山道旁的石牌前纳闷着。
坟南山的“坟”字为何一夜之间变成了“汶”字,且不见任何人工改造的痕迹。
于是村民们便猜测是此处的山神将名字改了,或许汶南山三字更合此处风水。
其下小镇坟南镇居民亦对此议论纷纷,本着敬鬼神的传统便顺着“天意”将坟南镇改名汶南镇。
老镇长心里明白这其中缘由,身为一镇之长,本想反对,但见民众情绪高昂,再有几个老长辈支持也不好拂逆,况且他被草房子里的那个妖人用怪风扔出去这事宣扬出去确实不体面,也就压住心头怒意暂且应了,等着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