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哑然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叫碧水都看直了几分。
“夫人，姑娘身子不适，恐怕是不便见夫人了，还请夫人先回去吧。”老仆匆匆赶来，低垂着眉眼，似乎十分顺从的模样。
南若知道，这是沈玉的奶妈柳氏，侍奉了沈玉多年，如今沈家没落，她还肯跟着沈玉，倒也算是个忠仆。
只是忠仆可不是这么当的，在这傅宅，只会有两个主子，一个是她，一个是傅子渊。
“是么？”南若回过头，没有犹疑的直奔屋内走去，“那我就只好亲自探望妹妹了。”
柳氏脸色一变，慌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南若的身前：“夫人，姑娘已经睡下了。”
“我只悄悄看一眼，不会打扰到妹妹睡觉的。”南若面上仍挂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似乎是真心来探望她的一样。
碧水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搞什么鬼，从前只要一提到沈玉都要偷偷抹泪，今个真是转了性了，居然还亲自来清荷院探望。
“碧水，还不快来扶着柳嬷嬷。”南若被柳氏纠缠的有些不耐烦，索性甩手一推，柳氏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就要倒下，却被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碧水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步上前横在南若和柳氏之间，将柳氏一把抱住，口中还不忘说道：“柳嬷嬷你可慢些，当心摔着。”
虽然这么说，可碧水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紧紧抱着柳氏不让她去阻拦南若。
南若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在这个小婢女还不算太傻。
没有了柳氏的阻拦，清荷院又刚刚整理出来，没有调派什么婢女过来，自然不会再有人阻挡她。
正当南若要推门而进时，屋门却从里被打开，好在她反应够快，不然就要撞在沈玉的身上了。
撞了她不要紧，她要是趁机泼自己一身脏水可就得不偿失了。
“姐姐。”倒是沈玉先抢着开口道，“听闻姐姐特意来看我，可惜我身子不适，未能好生迎接，还望姐姐恕罪。”
南若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仍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她缓缓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见那张精致小巧的脸上的确是苍白的毫无血色，说话间似乎有些底气不足的虚弱。
难道真的病了？
“既然身子不适，那便请大夫看一下吧，也好安心。”南若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的丝毫表情。
果然，沈玉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劳姐姐费心了，我从府中带了大夫来，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
“是啊是啊。”一旁的柳氏逮到空隙，慌忙推开碧水，快步走到沈玉的身侧，搀扶着她，道，“大夫说了，姑娘是身子弱，又是头胎，难免辛苦，要多休息才是。”
南若的目光落在柳氏的身上，幽幽开口：“是么？”
“是……”
“啪！”
柳氏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包括碧水，惊讶的嘴巴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夫人，你……”沈玉惊的几乎说不出话，原本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主子说话，怎么能有奴婢插嘴的份儿呢？沈家的规矩可不太好啊。”南若勾了勾手，碧水这才反应过来，从自己的怀中抽出手绢递了过去。
南若捏着手绢，细细擦了擦自己的右手，十分嫌恶的丢在了地上，又笑着开口道：“既然妹妹无事，那姐姐就下次再来探望了。”
南若不疾不徐的离开清荷院，碧水在后面跟着，一个字都不敢说。
直到回到洛芳院，关上了屋门，碧水才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给南若倒茶。
她跟了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从小侍奉到现在，何曾见过她这般硬气的模样。
“小姐。”碧水小声唤了句，这次没有叫夫人，反而唤了从前未出阁的称呼，一般没有旁人的时候她都唤主子小姐，“你今日……老爷知道会生气的。”
南若堪堪接过碧水递来的茶盏，吹了吹，送入口中抿了一口，不由啧了啧嘴，这是上好的龙井：“生气就生气呗，他能怎么样？休了我不成？”
碧水一愣，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从前她最怕傅子渊生气了。
不过即便傅子渊不同她生气，成亲三个月以来也从未来过她的房中，便是连洞房之夜也是分房而睡。
不过，休了她？傅子渊是决计不会的。
自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母亲不准。
虽然老夫人如今已经年迈，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过只要老夫人尚在人世一日，她这傅府正牌夫人的位置，别人就抢不走。
想到这里，南若心中更有底气了几分。
“小姐今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碧水小声嘟囔着。
“不一样就不一样，不是挺好的吗？难道就任凭他们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才叫好吗？”南若翻了个白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萧云锦从前就是太柔善了些，才叫沈玉这般猖狂。
第306章 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跟碧水说。
想到这里，南若放下茶盏，拍了拍碧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小，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走吧，跟我去看看老夫人，今日还未曾向老夫人请安。”
傅家是南黎这一代有名的粮商，而萧家是在南黎有百年名号的镖队，至于沈家嘛，是靠贩私盐起家的，可近些年来，朝廷严打私贩盐商，沈家自然也就没落了下来。
要知道鼎盛时的沈家，可是富甲一方，鼻孔朝天，谁都看不上眼，从而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他没落了，虽然说不上人人踩一脚，却也没有谁愿意伸一把手帮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先与傅家定下姻亲的还真不是萧家，而是刚刚起势的沈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云锦是不是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南若想到这里，慌忙打住了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现在才是萧云锦，整个傅府的正牌夫人。
一路想着，一路无话，碧水看她不说话，也不敢开口，直到到了老夫人的宁安院，方才出声将走神的南若唤醒。
老夫人见到南若来，很是高兴，连忙吩咐婢女将茶点都换成她平日里最爱吃的，又住南若的手，细细端详，越看越是欢喜，嘴都笑的合不拢。
“娘，您平日里少吃些蜜饯。”南若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恭敬递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点着头接过茶盏，仍旧不肯松开她的手，将茶盏放在桌案上，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南若十分恭顺的摇了摇头，竭力让自己挤出一丝苦笑。
“等傅容回来，娘一定好好教训他，将沈家那个什么劳什子赶出去！”
傅容，名容，字子渊。
“娘。”南若面上十分为难，垂下了脑袋，“沈姑娘已经怀孕了，怎能赶出去？”
老夫人的面色一变。
南若感觉到攥着自己的那双手有些微微的僵硬，便知自己猜的不错，老夫人果然不知道沈玉有孕这件事。
若要由他们来说，必定要在老夫人面前故作可怜一番，博得老夫人的同情，好让沈玉能够顺理成章的留在傅府。
她偏不如他们所愿。
“娘就留下她们吧，不然若是传出去，还要笑我们傅府薄情寡义，对子渊的名声也不好。”南若这样说着，声音却故意越说越小，仿佛十分委屈的模样。
她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的，老夫人年岁大了，自然想要抱孙子，可是自己的儿子不听话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有了一个现成的，即便老夫人再不喜欢沈玉，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将她留下来，所谓的将她赶走，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这一点，南若还是清楚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表现的大度一点，毕竟主动留下和被动应允，差别还是很大的。
老夫人瞧着她的模样，不由觉得心疼：“云锦，你是个好孩子，是傅容对不起你。”
说着，还叹了口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陈年旧事，原本柔和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当年，是沈家不讲情义在先，我们傅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们萧家的恩情，我们绝不会忘。”
南若听到这里，抬手沾了沾眼角那本就没有的泪水，仿佛十分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