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钰回神,下意识的在脸上胡乱一抹,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这才知道穆静云这是打趣自己呢,便娇嗔道:“娘亲,你胡说什么呢,故意让女儿出丑,丢不丢人啊。”
穆静云笑道:“丢人,你还知道丢人,姑娘家家的,再喜欢也得矜持点,你瞧瞧你那恨不得贴上去的模样,像什么?”
谢云钰面色一囧,又羞又恼道:“您还说。”
穆静云故作遗憾道:“好好好,不说了,到底儿大不由娘哦,这女儿要嫁人了,连为娘都看不见了,三番两次的无视娘亲在身边,你说娘亲该不该生气?”
“娘亲。”谢云钰拉着穆静云的袖子撒娇,道:“女儿怎么会看不见娘亲,在女儿心里娘亲永远都是我最亲近的人。这莫名的醋,娘亲以后可就别乱吃了。”
“你这丫头。”穆静云点了点她的额头,满是无奈,脸上却是宽慰的笑意。
母子两又说了会儿话,红棉和果子也回来了,穆静云瞧见红棉过来的身影,凑近了谢云钰的耳边,道:“敏秋,以后多关心点红棉,也许她遇上了什么过不去的灾难也未可知,你与她一向亲近,切莫辜负了这份情谊。”
谢云钰以为穆静云是在责怪她没看出红棉喜欢果子的事,忙道:“女儿知道了,等女儿的事一了,一定给他们操办,成了吧?”
穆静云听得这话并未感到开心,而是沉沉的叹了口气,心下暗想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红棉出去了一趟,脸色也好了许多,回来后她便坐回位置上,果子见柳询不在,四下探头寻找,谢云钰见了,便道:“不用找了,你家公子去牙行找房子,你上西街那头去找他就成。”
果子听得谢云钰这么说,忙拱手道:“那果子先去了,你们请便。”
谢云钰笑着点了点头。红棉见果子走了,不好意思的摸着头道:“让娘子和夫人见笑了,吃个桃仁酥也能噎着,真是不好意思。”
谢云钰贼兮兮的看着红棉,道:“今儿这桃仁酥可好吃了,又酥又脆里还带着点甜蜜的味道,老实说,你两啥时候搅和到一处的,藏得可够深的呀。”
红棉不明所以,疑惑道:“娘子在说什么呀,红棉听不懂。”
“听不懂吗?”谢云钰怪笑着凑近了红棉,小声道:“你与果子眉来眼去的,当我没看见吗?瞧瞧,你吃桃仁酥噎着,他比你还紧张,你两之间没有关系,我才不信呢。”
谢云钰居然产生这种想法,她什么时候与果子有关系了?红棉摆手道:“娘子别闹了,我与果子清清白白,哪来的关系,他只是心疼我……不说了,反正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了。”
听的这话,穆静云的眸光闪了闪,没说什么,谢云钰则狐疑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一股奸情在你与他之间流转呢?”
连“奸情”都用出来了,红棉面色一红,推了推谢云钰,道:“没有的事,娘子就莫要在那七想八想的,我与果子真的只是好友关系,就像您于王公子,注定做不成一对的。再说娘子不是要红棉侍奉一辈子么,红棉怎么可能去想嫁人的事。”
红棉这脸红着解释的模样在谢云钰眼中倒像是害羞,她眨了下眼睛,道:“哎呀你别否认了,我们都看见了,果子近日对你的关心可有些不同寻常了,不是奸情是什么。”
红棉刚想说话,谢云钰又道:“知道了,你别解释,都是小姑娘过来的,我怎会不懂,要你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这个肯定会害羞,好了好了,我不逼问你了。时候不早了,娘,咱们一起回云来客栈用晚膳吧。”
穆静云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红棉,见她面上并没有高兴之色,反而更多的是酸楚和烦恼,心中不免疑惑,若这个孩子真的是果子的,红棉大可不必这样给予解释,本朝民风虽然开放,但这未婚先孕还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她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坦诚一切才是。
可她这么藏着,似乎根本不想说起这件事,又是为何,难道她连谢云钰也信不过吗?
穆静云疑惑,并未说话,谢云钰见她一直看着红棉,又重复道:“娘,去不去你倒是说句话呀。”
穆静云回过神来,疑惑道:“什么?”
谢云钰气得闭眼,道:“我是,咱们许久未见了,不如一起去云来客栈用晚膳,您觉得如何?”
穆静云想也不想道:“不行,我还得回谢家去,你爹该喝药了。”
此话一出,谢云钰满脸震惊,谢天明从前那样对待穆静云,她就这样说放下就放下了?
穆静云见他们疑惑的看着自己,解释道:“你爹吃药时间有规律,熬药的过程又繁琐,那位柳如烟根本不顶事,娘不能不管,所以娘先回谢家了,你们两自己回去吃吧。”
谢云钰眨巴了下眼睛,确定穆静云所言的就是自己所想的一样,不免惊诧道:“娘亲这么多年的心结放下了吗?您怎么会突然想着要去照顾他。”
就算穆静云真的原谅了谢天明所做的一切,依照她宁折不弯的性子,谢云钰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她能放下身段来照顾谢天明,他们之间,真的和好了吗?
穆静云便知谢云钰会是这幅反应,她叹了口气,坐近了谢云钰,拉着她的手,慈爱道:“敏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当初你爹那么对待我,将我赶出家门,还被人利用陷害我爹娘,我怎么就轻易原谅了他对不对?”
谢云钰没说话,算是默认。
穆静云叹道:“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如今那样,我便狠不下心来不管他,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吧,至少在柳如烟进门前,他对我还是不错的,或许我们,命该如此,他可以绝情绝义,我却不能恩断义绝,我就当还他这么个恩情了。”
谢云钰突然有些心疼起穆静云来,说到底她被逼到静云庵修行,又被迫与穆家脱离关系,都是拜谢天明所赐,可终归那是她用心爱过的人啊,纵然他千错万错,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可能穆静云对谢天明的爱恨,比她自己知道的还要深沉,在这事上谢云钰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以己度人,如果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恨柳询,但知道他将死了也会放下吧,若这是娘亲自己的选择,她能做的唯有理解和支持而已。
再想想自己,穆静云连家族之恨,被赶出府的屈辱,以及母女分离之苦都能够放下了,那自己对谢天明的怨又有什么值得斤斤计较的?
谢云钰笑了笑,道:“好,那娘亲回谢家吧,明日我与少卿再来看望父亲。”
穆静云笑着点了点头,感动道:“多谢你能理解我,敏秋。情爱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太奢侈了,我只想要余生不留遗憾而已,你爹他再有错,可他……他若走了,一切便也烟消云散,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这话,对谢云钰也是一方劝解,谢云钰之聪慧,当然能听得懂这意思,她点头,道:“我知道,我能体谅娘亲的用心。走吧。”
穆静云这才起身,转身离开。
穆静云走了,谢云钰依旧坐在在位置上,她的思绪有些复杂,自己该原谅谢天明吗?哪怕谢天明再出言让自己难受,自己都能看在他将死的份上不再惹他生气么?
谢云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拧着眉而已想不出个所以然,红棉见状,疑惑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谢云钰叹了口气,道:“红棉,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我既做不到像娘亲一样的原谅,又做不到像昕儿那样的顺从,莫约是我与父亲八字不合吧,我们在一块就没一句好话,你说我当如何与他相处呢?”
红棉想了想,道:“娘子心里可还怨恨老爷?”
谢云钰想了想,摇摇头,道:“娘说得对,人一死,所有的恩怨也该烟消云散了,我恨他做什么?若是没有他的打击。我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也许我该感谢他的鞭策,才让我越挫越勇才是。”
红棉是最知道谢云钰所受之苦的人,若谢天明还健康着,她绝对支持谢云钰去过自己的生活,可现下……红棉道:“红棉也不知该怎么说,红棉自小无父无母,承蒙穆家收留照料,才能活到今日,不是有话说子不言父之过吗?红棉想有亲人在,还能珍惜,总比人去茶凉,只能睹物思人要好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