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钰见旁边那临时搭建起来的大棚里已经有好多锅的蔬菜,这才明白,那些没地方坐的学子们竟然是直接去那锅里舀了菜到碗中就这么吃着,众人倒是吃得欢快,丝毫没有被这简陋的环境所影响,殊不知她的心中已经被深深触动。
想到书院里那些用久了的桌椅板凳,还有不少学子穿着补丁的衣裳,有些穷苦孩子买不起笔墨纸砚,她的心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记挂着,哪怕离开了这里,恐怕也放不下吧。
谢云钰低声对王逊之道:“子致,我觉得我们还能为书院做点事,比如说,给书院的孩子们捐点钱,改善一下书院的条件。”
王逊之想了想,道:“你我在这兴和镇半年之久,虽说平日不大讲究,可身上带的钱只怕也是所剩无几了。不知敏秋打算该怎么捐钱?”
谢云钰摇了摇头,暗暗叹了口气,虽说她提出这样的事,可眼下也没有什么十分好的法子,只好作罢,道:“此事我们日后再看吧,唉,学院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王逊之道:“是啊,此事也急不得,我们只能等待时机了。”
谢云钰道:“只能如此了。”她知道,王逊之虽身为王家子孙,太子太傅,可跟着自己在这呆了这么久,身上的钱也是很舍得的都给学子们买了笔墨纸砚了,别说,这两人现在除了留点回程的路费钱,恐怕比这里的学子还穷。
李山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当即拱拱手道:“二位有心了,难得两位一心为学子们筹谋,老夫佩服。”
这个佩服,谢云钰却是不敢当,说起来她还真没能力为书院做更多的事,她刚想说什么,就见方才抬菜锅的封大娘拿着一个大碗过来道:“王夫子,谢夫子,俺敬你们一杯。”
谢云钰连忙站起来,道:“不敢不敢,大娘您快坐,今日辛苦了。”
封大娘连忙拿手在围兜上擦了擦,憋红了脸,道:“俺就不坐了,俺也不大会说话,今日俺特意来感谢你们,是你们让俺娃子学会了读书习字,还学会帮俺做事,孝敬俺,俺谢谢你们。”
封大娘的话虽粗糙,心意却是十分真诚。谢云钰一阵感动,这时,另个一学子的家长王大叔也过来道:“我们兴和镇的人,都十分感谢二位为我们做的一切,日后我们的孩子若能有个好前程,一定奉两位为恩人,是你们让我们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了出头的希望。”
这下,连一向淡薄的王逊之都忍不住亲自扶着王大叔的手,道:“这些都是我们应当做的,王大叔不必客气。”
王大叔笑了笑,朝后面的厨房招了招手,高声道:“乡亲们,来,我们都来为两位夫子干一杯。”
这时,从后院的厨房走出了好几位脸上带笑的朴实村民,大家也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只是拘谨的在那搓着手,七嘴八舌的说些感谢的话。
谢云钰只觉得眼底一阵热潮,这就是教育的意义,不是吗?让学子们都知道了感恩,能用自己学到的东西给家人希望,能让这些家长信任夫子,能有这一团和气的气氛。
最后,是山长叙话。山长站了起来,端着酒杯道:“各位乡亲,非常感谢今日你们能来替我这山长操心两位夫子饯别宴之事,老夫在此多谢了。”
说罢,饮了杯中酒,又道:“这第二杯,老夫竟两位夫子,再次感谢他们为我们兴和镇所做的一切。两位都是人中龙凤,能落在兴和镇这个地方,哪怕时日善浅,亦是我们的荣幸。”
谢云钰和王逊之自是又是一番客套。
结束了饯别宴。王逊之和谢云钰也该准备着回云州过年了。虽然再多不愿,可于情于理谢云钰还是该回家去看看的。
谢云钰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暗暗叹了口气,喃喃道:“过年了啊……”
没人知道她此刻是什么心情,虽说谢逸昕跟着她一道出来,无法面对家中那严苛的父亲,可更多的是,这样的节日,谢云钰就免不了想到在那静云庵的母亲。
她的亲生母亲 。那个骄傲了一生,为了自己的尊严,宁愿常伴青灯古佛的母亲。
想到母亲,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她的心中还是免不了心疼。也不知这次回去,又会有什么变故。
饯别宴后,就该启程回云州了,谢云钰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家就在云州。所以许多人都以为她此去就直接去凤鸣书院,一个女子,正值年关,为了授学没法和家人团聚。这样高尚的品格又被人争相传颂。
谢云钰听了这话,尴尬的笑了笑,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整理好了行装,谢云钰看了一眼身后前来送行的学子们,和有些破败的阅安书院。她笑了笑。道:“众位留步吧,我和王夫子这就回去了。”
知道王逊之的家在云州,此时李山长还在重心长语道:“王夫子啊,你若家中无事,便多去那什么凤鸣书院陪陪谢夫子吧,她一个姑娘家的,在书院待着,身边也没个亲人,十分不容易。”
王逊之意味深长的看了谢云钰一眼道:“有劳山长挂念,在下知道了。回去后定夺抽时间陪陪谢夫子。”
谢云钰瞪了他一眼,谢逸昕却是直接不悦道:“我姐姐才不用你陪,有我这弟弟就够了。”
这时,有学子高声道:“光有你这做弟弟的陪,那怎么能一样,那日我还瞧见了谢夫子从王夫子的房里出来呢。”
这话引起一番哄笑,稍稍缓和了一下这离别的气氛。
王逊之扯了扯嘴角,不可置否,对众人拱拱手道:“各位,山水有相逢,再见了。”
三人这才坐上马车,由王逊之的侍从溯光一路朝云州而去。
第45章 回到云州
马车里,谢逸昕还噘着嘴追着谢云钰问道:“快说,方才戚风说的是不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从他房里出来了?”说罢,还一脸嫌弃的指了指王逊之。
谢云钰蓦然想到,那戚风所指的正是那日自己撞见王逊之为救谢逸昕受伤之事,想着王逊之都为谢逸昕受了伤了,谢逸昕还这么对他,当即沉声道:“昕儿,莫要乱说。”
谢逸昕不服气道:“姐姐,你休要跟这个人走得太近,我看他啊,对你没安好心。”
王逊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说得好像我是什么登徒浪子似的。我王逊之虽放荡不羁,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这话说的,谢逸昕的脸更绿了,道:“说什么呢你。什么饥不择食,我姐姐是你可以随意肖想的吗?”
王逊之打开折扇扇了扇,道:“怎么,肖想不得?若我偏要肖想又当如何?”
这话说的气死人不偿命,谢逸昕当即憋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
王逊之却是不再理会他,幽幽道了声:“好话不说第二遍。”
谢逸昕一下忍不住站了起来,却因着马车空间狭小,不小心撞到了头顶,他“啊”的叫了声,忍不住气急败坏道:“都怪你,你,哼。看我回云州不修理修理你!”
王逊之不甚在意道:“小小毛孩,毛都没长齐,还大言不惭修理我?要不是你姐姐在这,我早就修理你了。真是,修理我,你多吃点饭快点长大再说吧。”
谢逸昕被他气得:“你,你你”的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连谢云钰都被他两这毫无营养的对话给打败了,谢云钰的脸红了红,不自在道:“你两别闹了,整天胡言乱语的成何体统。”
谢逸昕瞪了王逊之一眼,突然靠着谢云钰的肩,可怜兮兮道:“姐姐,他欺负我。”
王逊之摇摇头,一副看小孩的模样,重心长语道:“这么大人了,竟然还撒娇,在下认输了。”
说的是认输,却是用如此嘲弄的语气,谢逸昕简直气都不打一处来,刚想出声反驳,就见谢云钰趁机拉了拉自己的衣摆,对他摇摇头道:“昕儿,那日姐姐确实去过子致的房中,却发现那日他为了救你,被那壮汉所伤。所以啊,你还是对他好些吧。”
谢逸昕听了这话,噎了噎,这才不自在的看了王逊之一眼,扭扭捏捏道:“是,是这样啊。”说罢,又觉得可能自己方才对王逊之的态度真的是太恶劣了些,当即声如蚊虫般,低低的道了声:“那日,那日多谢你了。”
王逊之一折扇道:“不必,也不全是为了你,你不用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