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钰轻笑,道了声好。
柳询听着他们的谈论,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夫子间的考试两日后便举行,由于先前的这场争端,留守学院的学子们相较于往年来说,还是十分的多,既然谢云钰回来了,与谢云钰交好的人必然会前来探望,除了柳询与王逊之外,就是惠安公主和南宫皓月了。
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相信谢云钰,其中还包括与谢云钰一同掌管红鸾院的两位女助教,谢云钰一一做了感谢后,便投入了女子考试的激烈准备中。
只是,至始至终,谢天明这位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山长的长辈都没出现过,这让谢云钰有些遗憾和无奈。
因着长安城刑部之事是由柳询处置的,谢云钰与柳询的交集不免多了些,等这些探望的人散去后,谢云钰特意找了个时间,将柳询约了出来,专程感谢他一番。
湖心小筑,杨柳垂堤,这满眼青翠的景致让这炎炎夏日里有一丝难得的凉意。
柳询看着早已等在亭子里的谢云钰,一袭应景的翠绿色衣裳,削间若素,婉约端庄,威风拂过她的脸颊,额边一丝俏皮的头发掠过,她用手拨了拨,见到柳询来了,便回头朝他盈盈一笑,有如春花绽放道:“你来了。”
你来了,这三个字恍若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柳询又一瞬间的怔愣,只觉心脏之处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心跳也莫名的加快起来,他展颜一笑,道:“夫子相邀,自是要来的。”
柳询的笑容很好看,配上他精致的脸庞更是迷人,谢云钰莫名的脸一热,忙转头看向亭子外的满塘荷花,道:“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这夏日,便是荷花开得最是摇曳了。”
柳询亦是笑道:“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夫子有此雅致,可是邀我一同赏莲的?”
谢云钰可没心思赏莲,想到近日连连遭受变故,听了这话只叹一口气道:“厚禄故人书断绝,你也瞧见了,这个书院里,没几人能真心待我,无条件信我,所以你们这些真心为我的人反而倍感珍贵,我今日,是特意感谢你的。”
柳询一阵心疼,忙安慰道:“日久见人心,夫子也莫要如此伤感了,至少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不是?都说患难见真情,夫子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你看子致,惠安,南宫姑娘,我们都在你身边。”
“是啊,正因如此,我更当感谢你们,之前在刑部之事,我知道是你帮忙,只是这事也不好在众人面前直言,故而特邀你到这湖心小筑一聚,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这不算什么,只要夫子能平安归来便好。”
谢云钰点头,从一旁的食盒里将自己做的几样小菜和一壶酒拿了出来,一一摆在石桌上,边摆边道:“答应你的桃花醉,特意让人从兴和镇买的,只不过我这拙劣的厨艺,恐怕要浪费这一坛好酒了。”
柳询看向谢云钰摆出的几道小菜,算不得卖相很好,可难得的是这竟全都是谢云钰亲手做的,都说人有长处也有短处,谢云钰才华横溢,却偏偏对着炊食之道不在行,要在外烧烤之类还好,可这厨房中她真的是有欠技术。
柳询忙道:“何来浪费,能得夫子亲自下厨,少卿已经是分外荣幸了。”
谢云钰轻笑道:“好好,承蒙不弃,只是不能与子致他们同饮。罢了,等到这件事了,我便上云来客栈订上一桌,让大家都喝个痛快。”
柳询点头,现在也确实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宴客,便歇了心思坐下来安心的吃了,谢云钰给柳询倒了一杯酒,又自顾倒了杯,二人边喝边赏莲,好不惬意。
一杯饮尽,微风骤起,带着荷花的清香和一丝凉意,谢云钰身后俏皮的长发被风吹到了额前,遮挡了她的眼。
谢云钰刚想伸手,却见柳询下意识的探过身子,已经不自觉的伸手过来将她的长发抚至耳后,这个动作那么自然,自然到两人的气息离得这么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对方喷出的呼吸,谢云钰的脸莫名的红了红,尴尬的笑了笑。
柳询亦是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弄得吓一跳,他慌忙收回了手满脸歉意道:“那个,我,我就是不由自主,呃……”
谢云钰忙转过脸,脸色微红,颇有一种娇羞的意味。道:“无事。”
这种神态从未出现过谢云钰脸上,柳询看着,又是呆了呆。
远处,一声鹅黄色长裙的女子看到这二人琴瑟和谐,花前月下的一幕,只感觉一股怒气直涌上心头。她恨恨的绞着手中的绣帕,咬牙切齿道:“替我转告你们主子,那件事情,我接了。”
她的身后,站着一位带着斗笠的红衣女子,女子邪魅的轻笑了一声,突然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谢云钰与柳询饮罢,两人并未多做停留,就各自分乘回书院去了。
回去后,谢云钰一心致力于整理书籍,并没有再出门。
这几日,为了防止这当中有人对她下手,甚至连吃的饭菜都是直接到外头的客栈,生活中也都是平如用惯了的东西,倒没什么不寻常之处,谢云钰便也放下心来。
只是在这中途,之前来看过她的南宫皓月又折返回来,在门外叫道:“夫子,夫子在吗?”
谢云钰应了声,被她安排在书院管理院子的红棉见了,忙去开门道:“是南宫女郎啊,有事吗?”
南宫皓月拘谨的绞手道:“那个,方才我有东西忘记交给夫子了,这会儿回去了才想起来,特意拿来给夫子,还请红棉姑娘叫一声。”
红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还未请示,就听得里屋的谢云钰道:“进来吧,南宫姑娘也不是外人。”
南宫皓月应了声便抬脚进去了。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却随处都给人一股书卷气,看着谢云钰岁月静好的坐在案前看书,南宫皓月的眼中闪过一抹恶毒。
谢云钰放下手中的书卷柔声道:“是南宫女郎来了?”
南宫皓月很快的收敛了神色,笑着道:“是的呢,方才来得匆忙,一时间也忘了,前些时日我去庙里求了个平安符,听其他人说这符最是灵验,能保夫子平安康顺,夫子近日运气不佳,带个符也是好的。”
谢云钰忙接过她递过来的平安符,诚心道:“有劳南宫姑娘了。”
南宫皓月接着道:“ 还有这衣裳,也是我早前听闻夫子无端入狱就遣人做的,亦是供奉在佛前,若是穿上去考试的话,必能得佛祖保佑,所向披靡。”
“那怎么好意思,觍颜收下你的平安符已是感激了,这衣服怎敢当。”谢云钰连忙推辞。
南宫皓月道:“夫子你就收下吧,这好歹是皓月的一番心意,听闻夫子受人冤枉,皓月心焦不已,这些东西更是早早准备着了,若夫子不收,岂不是看不起皓月吗?”
“我从未有这种想法,只是无功不受禄,你看……”
“可夫子都手下柳公子所送的端砚了。”南宫皓月故作委屈道:“夫子,皓月只是送件衣服而已,虽比不得端砚贵重,好歹也是皓月的一番心意,皓月希望你能早日沉冤得雪,这衣裳已经在佛前供奉了七日,本来皓月也不信这些神佛的,可这次的事皓月帮不上忙,心中实在愧疚得紧,你便全了皓月的心思吧。”
谢云钰不疑有他,毕竟自己刚从牢里出来,人家送来平安符也是情理之中,而且平日自己身上的衣裳确实简陋,这丝帛在夏日里穿着最是凉爽,样式也是按照自己惯常穿的式样做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可见裁衣之人的用心。
南宫皓月都这么说了,谢云钰若再不收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她这才接过衣裳道:“那我便多谢南宫女郎了。难得你能明辨是非,如此信任于我,这份情谊,敏秋一定铭记于心 。”
南宫皓月忙道:“夫子客气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好了,我也该走了。夫子好生休息,争取明日一把夺冠。”说完,南宫皓月带着丫鬟就往门口走去。
谢云钰连忙叫道:“南宫女郎慢着。”
南宫皓月心下一惊,难道是阴谋败露了?她顿了顿脚步,回身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道:“夫子还有其他的事吗?”
谢云钰忙摘下手上的玉镯,交到她手上,满是感激道:“我这也没什么贵重之物,这镯子是上次明王殿下带来的赏赐里的东西,你也知我平如素然不爱这些,你便拿着把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