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衷听后大笑,笑声朗润,“先生不要气馁,将来我定会还先生一个真正的洞房。”
傅戈再拜,从容依旧:“傅戈不求什么洞房,我只愿天下太平,再无战乱,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恣意生活。”
凤衷听此,默了片刻,黑夜之中傅戈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到一个坚定的声音说道:“先生之愿,我凤衷定当竭尽全力,为先生实现。”
荒郊之中风声鹤唳,只是傅戈与凤衷皆是智勇双全,武功深不可测之人,对此险境毫不放在心上。
凤衷与傅戈相对而立,一时之间没了话语。
今日大喜之日,傅戈收到凤衷暗信,要她在这片荒郊相见,傅戈猜测到底是成亲之时,尽管她是一介女流,但是对于诸葛玥而言,这样大婚却是头一次,所以凤衷难免心中放心不下,所以才会深夜拜访。
于是傅戈继续说:“将军放心,诸葛小姐现在很好,我会照顾好她,将来天下安定之后,我定会完璧归赵。”
傅戈说完,原以为凤衷会高兴不已,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无尽的沉默,傅戈抬起头,便对上薄凉冷漠的眸子,凤衷脸色微青,他看着她道:“原来先生以为我是为诸葛玥而来?”
傅戈微怔,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凤衷冷笑,转过头去,后背异常僵直,他微微抬头看向头上明月,声音冷然道:“诸葛玥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傅戈听此,瞬间了然,对于凤衷而言,他只不过是觊觎诸葛木的势力和能力,为了更红的利用诸葛木,他才会接近诸葛玥,让她爱上他,这样他便能更好的得到诸葛木的帮助,可是这对那个明媚单纯的女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傅戈不忍,问道:“那诸葛玥呢?将军不感觉自己胜之不武吗?”
凤衷听此,笑了,笑声凉薄无情,他转过身,狭长的凤眸看向傅戈,眼睛中竟升起了滔天怒意,他问:“先生说我胜之不武?那先生呢?自古有言兵不厌诈,先生能说自己每一场战役都是靠蛮力解决的吗?先生精通兵法,便应该明白,自古皇权争斗,均是尔虞我诈,至于女人不过是权利的牺牲品而已。”
傅戈听此,心中不觉升起一抹痛意,她看向凤衷,问:“将军认为皇权重要,还是百姓重要?”
凤衷从未想过他已经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关心的却仍是百姓苍生,全然没有为自己考虑,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也是个女人吗?
冷笑一声,凤衷语调之中带满讥讽,道:“原来在先生心中只有天下苍生。”
凤衷眼中染了落寞,却没有再说别的,傅戈再反应过来时,他早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傅戈脑海中回荡着那句“原来在先生心中只有天下苍生”,是啊,她以天下安定为己任,那诸葛玥呢?那个单纯活泼的小女孩儿难道不是苍生中的一个吗?
傅戈往营帐的方向走去,心中坚定,她绝不会让那个小女孩儿因权利争斗受到一丝伤害,她会保护好她,保护好那份纯真与干净。
***
傅戈出山第三年,天下局势瞬间顷变,凤氏横空出世,先灭李晃,后定江山。
天下初定之后,凤氏之主凤衷登帝位,统天下,登基大典之上,百位群臣位列两班,左面为首者是开国功臣诸葛木,右面第一位便是天下第一谋士傅子雅。
凤衷坐于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睥睨一切,身侧侍候宦官手捧圣旨宣道:“凤氏元年春一月甲子,朕得天下,庇佑万民,每想于此,战战兢兢,无有懈怠。朕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天下第一谋士傅子雅,本是诸侯后代,后隐于幽谷之中,其人温婉淑德,娴雅端庄,智谋过人,实属朕之知己臂膀。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兼太尉授皇后玺绶。大典之后,大赦天下。”
宦官宣旨结束之后,大殿之上已然喧哗不已——
“这成什么样子啊!傅戈本是男子,怎么能做皇后呢?这传出去岂不为天下万民嘲笑?”
“是啊,听说诸葛将军之女诸葛玥与皇上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怎么成为皇后的不是她呢?”
“是啊是啊,就算傅子雅为皇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朝廷之上众多官衔难道就没有一个适合她的吗?”
“莫非诸葛将军之女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我们皇上是断袖!?”
“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能说呢?背后议论皇上是要掉脑袋的!再说了我们皇上丰神俊朗,天之骄子,怎么可能有龙阳之好!?”
一纸圣旨宣完,朝堂之上已然乱作一团,文武百官只当是皇上有特殊癖好。
左班之首,开国将军诸葛木此时已经脸色铁青,听到群臣议论,他双拳紧握,心中倍感屈辱。
想他一代英雄,本该自立一方,争夺天下,只因女儿衷于凤衷,所以他才放弃霸业,甘坐阶梯,为凤氏立下汗马功劳,助凤衷登上皇位。
诸葛木心中大为光火,本以为自己战场之上奋勇杀敌,终将会为女儿换来锦绣前程,到如今却未曾料到替他人做了嫁衣!
想那傅戈,本是幽谷中一隐士,还是男子,当今龙椅之上那个人竟然不顾天下议论,公然封一男子作为皇后,这让甘愿自贬身份陪他吃苦的玥儿怎么想?这让他们诸葛氏有何脸面再立于世上?
诸葛木心中震怒,凤衷这一举动,已然让他诸葛氏沦为了天下笑柄!
诸葛木暗暗握拳,冷眼看向高台之上正襟危坐的男人,只见凤衷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首群臣反应,嘴角带笑,眼中漆黑。
下首群臣反应剧烈,个个满面愁容,有的脸色涨红的看着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敢公然冒犯,很是憋屈的模样。
凤衷心情大好,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人人都说诸葛氏功高劳苦,诸葛木为凤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理应受到大赏,诸葛氏女儿诸葛玥必定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氏皇后,而诸葛木更会被封为一等功臣,位列群臣之首。
可是假如他真顺应民意,那凤氏江山必将岌岌可危。
诸葛木一代英雄,骁勇善战,有勇有谋,虽然他为凤氏江山也可谓不遗余力,但是当真大封诸葛氏,那必将造成诸葛家族一手遮天的局面。
凤衷笑看群臣,悠悠然想,所谓兔死狗烹,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但是他不能做吕雉,他不能为后世之人留下一个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罪名,诸葛氏不可不封,但是封赏之下,需有另一方势力与他制衡。
于是这个重任便落在了傅戈的身上。
傅戈,傅子雅,那个让他又恨又敬的女人,那个心中只有天下苍生的女人,此时她就站在自己面前,面色从容,不卑不亢,她眉目淡雅,眸色幽邃,想必对于他的举动,她早已经猜透识破,所以她才能如此冷静的看着他,不辩驳也不推脱。
是了,为了黎民苍生,她最擅长忍耐与退步。
想到这里,凤衷心中那种快意自傲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未遇到傅戈之前,他自诩天下英杰,智谋无人可比,可是直到那日幽谷求贤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怎样自负。
这个女人,这个天下第一谋士,她从来都是站在自己身旁,以一种超脱的态度看着所有的事情,也那样淡泊的看着他。
凤衷暗暗咬咬牙关,今日所下诏书,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天下第一谋士听到之后到底会是怎样的反应,可是到头来却是他自作多情而已,她那双眼睛知晓一切。
傅戈淡淡看着高位之上的男人,看着他从得意转为暗怒,心中早已经明了今日朝堂之上的这场闹剧。
凤衷之所以封她做这烫手的开国皇后,只不过是为了制衡诸葛氏。
诸葛氏为凤氏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理当是凤朝开国第一功臣,可是若封诸葛木便不能再封诸葛玥,倘若都封,凤氏朝堂内室便会均被诸葛家族所掌控,到时候诸葛木权力滔天威胁皇族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他封自己做开国皇后,只不过是看中了她茕茕孑立,孤身一人,没有根基,更不会不牵扯家族利益这一点,而且凤氏初定天下,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内室,都别有一分暗潮涌动,凤衷知她善于应付这些,所以才会将她放在这个众矢之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