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惠梅带着曾文芳回自己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帮曾文芳请了一辆三轮车把货送到车站。
还是上一次坐的四轮小货车,只可惜前面已经没有了位置。
“文芳,要不再等下一班车?”吴惠梅看着后面那个装货的车厢,有些担心。
曾文芳笑着道:“没事的,梅姨,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很快就会到的。再说,您今天本来可以睡个懒觉,却因为我一大早就起来了。我这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曾文芳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这次她觉得太打扰吴惠梅的生活了,特别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你与小玲这般好,难道这一声梅姨还能让你白叫?”
吴惠梅嗔怪地瞅她一眼,顺便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曾文芳,道:“刚才在家里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饱。昨晚我们回得迟,估计我婆婆不知道我带你回家,早餐做得少了,你再吃几个包子。”
曾文芳推也推不掉,只好拿着。车缓缓地朝前驶去,曾文芳朝吴惠梅挥手。虽然与吴惠梅只相处了几天时间,可是,曾文芳却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善良与美好。
曾文芳记得上一世,小玲每次只要一提起小姨,脸上就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吴惠梅对自己这个外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外甥女呢。
后来,梅姨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呢?曾文芳努力回忆,只记得梅姨有一儿一女。儿子很争气,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好像是在县城的国土局上班。
不过,梅姨的女儿刘昕,虽然长得粉嫩漂亮,却没学好,经常与一群“吃摇头丸”的不良少男少女混在一起。不肯读书,不肯做事,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招摇。十七八岁时,就几次打胎,三十岁还嫁不出去。
那时,小玲每次说起这事就叹气,“文芳,你不知道,小姨每次跟我说起小昕的事,眼泪都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姨待我就像亲女儿,可我却帮不了小姨一丁点儿忙……”
曾文芳想起这些,心里也为梅姨难过。转念一想,又不由莞尔:这事不是还没发生吗?难不成自己重活一世,这点小事还阻止不了?
以后上县城读高中,自己可以多去梅姨家辅导小昕功课,多带她出去结交优秀的朋友。只要不让她与那帮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曾文芳就敢保证小昕不会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想通了这事,曾文芳心里轻松起来,背靠着柔软的袋子,舒服地哼起了曲子。
青山镇车站,罗明友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直到四轮小货车停下,他往车里找人,却没找到曾文芳。正失望地往回走时,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同年爷,我在这里呢!”
罗明友东张西望,愣是没发现曾文芳站在哪里喊自己。
“同年爷,我在后车厢里。”曾文芳站起来朝着罗明友挥手。
罗明友抬头望去,只见车厢里钻出一个脸上沾了点灰尘的小丫头,小脸冻得通红,这不是文芳又是谁?
“你这丫头,怎么坐后车厢呢?那得多冻啊,这辆车没位置就再等下一辆嘛,干嘛要这么委屈自己?”
罗明友嗔怪地看着笑嘻嘻的曾文芳,觉得这女娃憔悴了不少,不由觉得心疼。唉,他们这些大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一个14岁的女娃到那么远的地方批发衣服呢?
“同年爷,我没事,有这么多新衣服陪着,车厢里也不冷。您快点把这些货搬到拖拉机上去。”
“好,你先下车,到拖拉机那里坐着,让同年爷来搬。”罗明友怜惜地对曾文芳道。
曾文芳也不推辞,听话地坐到了拖拉机副手座那里,但身子却向着车厢,她得盯着这货有没有拿齐。
罗明友把四轮小货车后车厢里的货都搬了下来,放到拖拉机的车厢里,拍拍身上的灰尘,问道:“文芳,一共五大袋,对不对?”
曾文芳数了数车厢里的袋子,她在所有的袋子外面都做了记号,特别好认。
“没错,就这些了。”曾文芳小脸通红,黑眸闪着星星似的光芒:那可都是钱啊!一千元拿回来的货,还得靠它们挣钱呢!
“还就这些?这也太多了吧?你这么个小不点,从那么远的地方把货拿上来,可真不容易!”
罗明友说着这话,心里又不由得责怪自己,怎么那时候被这小女娃忽悠了一下,就真的没跟着一起去进货呢?
“不行,下次我一定得跟着一起去。这么一大堆的东西,就是大男人也拿不回来呀。”
曾文芳哭笑不得:“同年爷,我都说了同去批发衣服的生意人一起包了一部车,大家都能互相照顾。再说,还有梅姨呢,一路有她照顾,您就不用担心了,昨晚我也在她家住。”
“我不去一次,怎么知道拿货的辛苦呢。到时候你只管指挥,苦力由我来做。可不能让我们的小秀才再这般辛苦了。”
罗明友说着,就坐到驾驶位上启动拖拉机。
曾文芳心里暖哄哄、软绵绵的,觉得特别熨帖。重生不到半年,曾文芳觉得自己收获了好多爱:有父母对自己宠爱,有弟妹对自己敬爱,有小玲等好友的友情,有梅姨对自己的信任,还有同年爷一家人对自己无条件地帮助。
这般美哒哒的日子,才是她想要过的幸福生活。
去她奶奶的“豪门少奶奶”,这种虚名有什么用?
当然,曾文芳知道,对于整个曾家来说,上一世自己的这一虚名却是有用得很。有了这个虚名,曾家老爷子就能理直气壮地向叶家提要求。有了这个虚名,他的孙子孙女们就能吃上国家粮,都有了体面的工作。有了这个虚名,他老人家走路时脊背也能挺直,活得骄傲而自豪。
这一切对曾家老爷子来说,多美好啊。
“爷爷,如果这一世您做得不太过分,我也会让您老人家活得骄傲而自豪的。孙女一定会自己创出一个豪门,让您面上有光。”
只可惜,有些愿望虽然美好,却还是逃不出那个虚妄的假设——“如果”。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如果爷爷不因为偏心阻止自己创业;如果爷爷不因为重男轻女而阻止自己读高中;如果爷爷能阻止堂姐嫁入叶家;如果……
第五十二章 生意经
衣服运回了罗明友家,一则罗家离街镇更近,二来,罗明友有拖拉机,运送衣服也更方便。
第二天就是青山镇的圩日。只可惜曾文芳还要上学,不能去帮忙。进货一事没人能代替,自己请假去情有可原。如果因为摆摊而不去上学,曾文芳可拉不下这个脸。因为这个请假,那班主任该多为难啊,她可不要黄老师为难。
曾文芳让罗明友把五个大袋子都打开,然后分类排列,把每一个品种的价格一一写好。
进货单原本就写了有,如今,曾文芳写的是零售价。
“别人来问价钱时,要观察顾客的衣着打扮,判断他们对衣服的需求程度,再给一个适中的价格。比如,如果是做爸爸的带着女儿来买衣服,可以给一个较为实在的价钱。如果是做妈妈的来买,那一定得把价格提一提。女人买东西喜欢压价,如果你说死了一个价,一点不减,那她即使买了,心里也不会舒服。”
罗明友的妻子叫朱秋容,性格开朗,干活麻利。是曾文芳喜欢的长辈类型,她与王娟英的软弱截然不同,她家妯娌众多,但朱秋容说的话却没人敢反驳。
她听了曾文芳一番话后,不由呵呵笑道:“文芳说得很有道理。有一年,我给红儿买新衣服,红儿看中了一件,结果那摊主愣是一分钱不减,气得我很想甩手就走。”
罗明友问:“后来呢,买了吗?”
“买是买了,但买得心不甘情不愿。就如文芳说的,心里不舒服。”
罗明友摇头叹气:“唉,你们这些娘们,东西都买回来了,心里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同年爷,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了。所以,我们要让顾客买得舒心,女子来问价的时候,一定要上浮一些,给她们压价的机会。”
“是,我知道了。”罗明友无奈地道,唉,要一位小女娃来教自己生意经,真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曾文芳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继续交待:“还有,如果顾客有心买,最好让顾客试穿之后再讲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