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歌坐起身:“替我更衣吧。”
轻歌走近餐桌坐下,见到宋祁,笑着喊道:“爹爹。”
宋祁看着女儿,也是欣慰:“这一次出门历练有何感悟?”
“见识到了很多,也算是感悟到了许多不一样的生活。”想起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轻歌的脸上带上了些担忧,不知道如今他们的生活又会怎么样。
叶槿辰道:“官府已经派人安顿好他们了,很快就可以安置新的家了。”
轻歌点点头:“那便好。”
“不过爹爹早就知道我独身跑出府了。”轻歌嘟了嘟嘴,有些埋怨。
“好了,你爹也是为了你好。”林氏宠溺一笑,“这次轻儿出门,也算是做的很好,如今平安回来,快吃些家里的菜,轻儿都瘦了,怕是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
“是做的不错。”宋祁终于也是夸奖了一番。
得了表扬,宋轻歌一脸满足,提起筷子吃起东西来。
饭后,轻歌在院中散步,见叶槿辰跟着过来,冲他笑了一下:“槿辰,明日陪我一起去京郊一趟吧。”
“你要去见长公主?”
轻歌点头:“嗯。”
“一定要明日就去吗?”叶槿辰蹙眉,这才刚回到家里,“你不再休息两日?”
轻歌摇了摇头:“惠姐姐待我如亲妹妹,如今她卧床不起……”
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虽然说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而且皇上和太医肯定会有办法的,但是……我怕…万一……她一定很想见我。”
叶槿辰伸手将轻歌揽到怀里:“别哭了,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虽然这一去,可能就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轻歌埋在他的怀中,头轻靠在他的肩上,缓缓地点点头。
第27章
宋轻歌与叶槿辰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太医院的太医刚为赵祈惠把过脉。
“梁太医,惠姐姐这病可有办法?”轻歌站在赵祈惠的房门口,一脸担忧。
梁太医摇了摇头:“贵人这病,已经伤及心脉,恕在下实在是无能回力。”
轻歌又盯向梁太医,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那……她还能撑多久。”
“贵人若静心休养,按时服药,应该还能再撑个两月。”
“只有两月?”轻歌声音颤抖,不自觉后退,“可惠姐姐她还如此年轻……”
叶槿辰扶住她快要倒下的身体,心中也是一片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赵祈惠还不到十八岁。
他轻轻拍着轻歌的背,安抚道:“进去见见她吧,我去送梁太医他们。”
轻歌点点头,走进屋内。
四五月的天气本是凉爽非常,此刻赵祈惠的房间里确实一片闷热,窗口紧闭,屋中还有很浓厚的药味,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丝苦味。
在赵祈惠身边服侍的还是只有于妈妈一人。
于妈妈见到宋轻歌,先是俯身行了个礼,后对着床上的人轻声念道:“娘子,是宋姑娘。”
“是轻歌来了啊,让她进来吧。”床榻上的声音比上一次见她要更加虚弱,“于妈妈,扶我起来。”
赵祈惠躺在床榻边,坐起,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
轻歌带着几分哭腔道:“惠姐姐。”
赵祈惠伸手想摸摸轻歌的脸,却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轻歌见状,内心一阵揪疼,连忙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更瘦了,原本就纤细的手指,此时越发地消瘦,就连手背都隐隐地露出骨骼的形状。
“惠姐姐瘦了不少。”宋轻歌嗫着唇,颤颤巍巍地说着。
“怎么还哭了呢?”赵祈惠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宋轻歌哀伤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惠姐姐,只要惠姐姐听太医的话,好好吃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床榻上的人尽量笑道:“没有什么好哭的,我的身体我早有预感,只是很遗憾,见不到轻歌嫁人了。”
“惠姐姐……”
“你一人来的?”
轻歌摇了摇头:“不是。”
赵祈惠一笑:“叶槿辰也在门外吧?”
轻歌点点头:“去送梁太医了。”
“他倒是看护你看护得紧,想必他对你很好吧。”
轻歌一时羞红了脸。
“我也听于妈妈说了,这一年来,叶槿辰在大理寺也算有些名号,做事也很让人欢喜,就连我那未曾谋面的堂兄弟对他也是称赞有加。”赵祈惠温柔地说道。
大理寺卿赵大人,也是皇室一族,但却自愿放弃皇室的权位,只求一个为民除害的官员职位。
“你们定亲的事情,我其实是不愿的,但现在看来,他确是个可以照顾你的人,希望他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她继续说道,虽然病重,但她的声音在轻歌听来,仍是好听,犹如汩汩流动的泉水,温柔悦耳,能够扫去她心头的悲伤。
“……咳咳。”赵祈惠突然咳嗽了起来。
“惠姐姐!”宋轻歌个心头又是一颤。
“无妨。”她微微一笑。
轻歌看着面前的人,即便身体已经病入膏肓,羸弱非常,但这身上的气韵却依旧掩盖不去,这般卧病在床,这清贵之气仍然不减分毫。
于妈妈端来刚熬好的汤药,递给赵祈惠:“娘子,该喝药了。”
赵祈惠蹙眉认命地接过药碗,闭着眼睛一口饮尽。
宋轻歌扯唇笑道:“惠姐姐好厉害,轻儿以往生病都不愿意喝药,这药太苦了,我每次喝完都要吃好久的蜜饯,这药轻儿闻着就苦,惠姐姐竟然一下子全喝了。”
面对赞扬的赞扬,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汤药虽好,却是绝苦,她喝了这些年,也还未习惯这苦。
轻儿你还小,你不曾明白,这命,可比这药汁苦多了。
她将药碗递给于妈妈,柔声说道:“于妈妈,将我那个镶紫金的锦盒拿来。”
于妈妈看了轻歌一眼,隐忍着泪水道:“是,娘子。”
“什么盒子如此珍贵,竟要这个时候拿来?”轻歌替赵祈惠掖了下腰间的被子。
待于妈妈带着盒子回来,赵祈惠拿起盒子,看了两眼,伸手递给宋轻歌。
轻歌一怔,双手接过盒子:“这是……给我的?”
赵祈惠道:“早些年,敬安大师将此物交予我,希望我能够在有缘之时转送给你。”
“我师父?”轻歌更疑惑了。
“敬安大师也未曾告知我何是才是有缘之时,我就想着在你及笄之日送给你,但那日见到敬安大师,他又告诉我时机还未到,后来又想着作为你的成亲礼物之一送给你,没想到此刻倒是不得不送了。”她笑得坦然。
“惠姐姐,我……”
赵祈惠打断轻歌的念叨:“轻儿,人有的时候,不得不认命。”
轻歌抿抿嘴:“我可以打开吗?”
赵祈惠道:“既然已经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自然可以。”
宋轻歌打开锦盒,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金簪,一朵木槿花镶嵌在簪上,淡金色的流苏挂在花瓣底,垂落下来。
“好漂亮的金簪。”宋轻歌不禁感慨。
“好了,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乏了,有些想睡了。”赵祈惠的神色有些困倦。
轻歌扬唇:“那轻儿就回去了,惠姐姐一定要好好休息。”
宋轻歌推开房门之前,回过头来冲着赵祈惠甜甜一笑:“惠姐姐,这只金簪,成亲的时候,我会戴上的。”
在轻歌离开后,屋内又只剩赵祈惠与于妈妈二人。
赵祈惠见于妈妈面容游移不定,便轻声安慰道:“于妈妈,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于妈妈隐忍的眼泪终是落下来了:“娘子哪里的话,照顾娘子,是奴婢的福分。”
“我已经向父皇上书,让于妈妈可以不必回宫中了,这样于妈妈可以回去与儿孙团聚了,往后的日子,于妈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面对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人,赵祈惠心中更是万千不舍,于妈妈在她心中的地位,不是亲人胜过亲人。
于妈妈含泪:“多谢娘子,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
七月初三,赵恒皇帝在皇后宫中正在与皇后博弈。
大太监急匆匆地赶来,声音尖锐:“陛下。”
赵恒喜怒不显:“何事如此慌张。”
太监的声音中含着悲痛:“京郊惠心阁那位,今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