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目光落在了他们相握的手上。
霍尔看着他对面坐着的这两个年轻人，他们就像他和劳伦斯当年一样年轻。
“我原本想就此和劳伦斯一起留在那里。是我让他无法离开终焉之地，我便留在那里陪他，但劳伦斯拒绝了我，并且他对我非常的……恼火，甚至说了再也不想看见我之类的话，我是被他从终焉之地里赶出来的。”
回想起当时劳伦斯冷冰冰让自己离开的情形，霍尔摇摇头。
那一定是他所见过的对方最生气的模样。
也就是那时候，失魂落魄的他从终焉之地离开，然后一路走到了遗忘之川边上。
即使已经成为了灵视体，霍尔发现自己依然能感应到霍尔之剑，并且能操控它，甚至是使用它。
但那时候的他注视着那柄长剑，却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动用它的资格。
——仅赠予彼此的爱与守护。
他为对方带去的却不是守护，哪怕是以爱之名行事，最终造成的却是终身无法挽回的伤害。
所以，当时的霍尔站在遗忘之川旁边，操控着曾经视若珍宝的爱剑，将霍尔之剑抛入了河水里。
遗忘之川是卡尔比境内第一长河，从卡尔比中心区域一直延伸到深渊森林中部。
艾伦听到这里，便明白了他和伊莱会在格瑞迪那里意外得到霍尔之剑的原因。
以贪食著名的魔兽，大概就是在深渊森林中心区域喝水时，无意间发现了霍尔之剑，然后把这柄名剑吞进了肚子里。
第51章
“这就是我和劳伦斯决裂的原因。”第一个问题背后的故事已经讲完, 霍尔看了眼大钟, 夜晚已经过去大半，“你们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谢谢您的关心, 但我想还是不用了。”艾伦说, “要是不能一口气把这两个问题都弄明白，我们恐怕也睡不着。”
“那么，我继续说第二个问题的答案。”霍尔就略微闭了片刻眼睛，“你们听说过那么多关于我的传说，但是不是从没在传说故事里听说过我的姓氏？”
艾伦和伊莱对视一眼，同时颔首。
似乎是觉得方才的气氛过于沉重，霍尔揉揉眉心, 将面容上的苦涩一并揉散了，随即看向伊莱，语气硬是轻快了几分：“来，你先做个心理准备。”
伊莱莫名：“我？”
霍尔：“对, 快, 先做两个深呼吸。”
虽然不明白霍尔的用意，但伊莱还是依言照做，深呼吸了两次。
不得不提到的是, 才恢复人身不久的金发青年已许久没有做过“呼吸”这个动作, 他深吸一口气，感到夜晚偏凉的空气灌进肺腑里, 任由五脏六腑将它们温暖过一轮后, 再缓缓将变得湿暖的气流吐出来。
这样的深呼吸让伊莱格外清醒的感受到, 自己确实是又以人类的身体在活着。
“做完了？”霍尔问。
“恩。”伊莱答。
“那我要说了。”霍尔停了停，一字一顿，口齿清晰的道，“我的全名是霍尔·艾尔柏塔。”
这话便宛如一道惊雷。
出生于安其罗的勇士霍尔，亚撒大陆三大传奇之一的主角，传说里却从未提到这位有“战神之子”美誉的勇者的姓氏。
这并非是因为霍尔故意隐瞒，而是他的姓氏被人从各个角落刻意抹去了。
霍尔在变为灵视体，又被劳伦斯赶出终焉之地后，不知何去何从间，本能的选择了回家去看看，他的父母自然对他的状况震惊不已，一手成立了艾尔柏塔学院的祖父更是对此无法接受。
艾尔柏塔一族里，原本便对人类与暗生物共同生活持反对意见的长老趁机施压，霍尔被视为了人类与暗生物相处会深受魔物蛊惑，自甘堕落的铁证。
一个世代高尚纯洁的家族，怎么能染上有族人自甘堕落成魔的污点？
即使父母有意保下他，在诸多长辈的授意下，霍尔依然被家族判定驱逐，他的名字从艾尔柏塔家谱上被抹去，任何地方都不得再让“霍尔”与“艾尔柏塔”这个姓氏存在关联。
祖父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将艾尔柏塔学院建设成能够面向整个亚撒大陆招生的学校，本就是霍尔祖父的意愿，但发生在孙子身上的变故，却让这位艾尔柏塔家时任家主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纵然他身为当时艾尔柏塔家的掌权者，却也无法在超过半数家族成员都认定霍尔该被除名的情况下保下霍尔。
在那一年的应届生都毕业后，艾尔柏塔学院便发布公告，从此关闭了面向魔族和亡灵的招生。
霍尔离开家后偶尔还会悄悄和父母及祖父联系，他如今已是不老不死的灵体后，时间流逝不会影响他半分。
但他仅存的，乐意继续接纳认可他的数名亲人却得不到时间之神同样的优待。
短短数十年间，霍尔先后面对了祖父与父母的过世，他眼睁睁看着艾尔柏塔学院对暗生物的防范越来越严格，安其罗境内的人类居民与亡灵魔族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从此，他便很少再回到安其罗去。
霍尔也曾返回过终焉之地许多次，然而劳伦斯每回都将自己藏了起来，就算他到了地方，也见不到昔日的挚友。在经历碰了无数次壁后，他依然坚持着定期去看望劳伦斯，即便劳伦斯不现身在他面前，但他知道对方能听见他说的话。
他对劳伦斯讲述着自己在外面见闻的一切，还有他在瓦尔家族见到的家族近况。
劳伦斯被禁锢在终焉之地无法离开，瓦尔家就成了霍尔经常前去的地方之一。
“平日里，我都像刚才和你们打招呼时那样隐藏着身形，只是霍尔之剑上有我留存的一部分力量，他的新任主人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这也就是伊莱能看见蓝色雾影，而艾伦什么也看不见的原因。
略显漫长的两个故事讲完，霍尔看向他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他注意到艾伦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的。”艾伦微微一顿，然后点了头，“我们在老图书馆里不光发现了属于劳伦斯的笔记本，还找到了瓦尔家族的实验记录本。”
“什么？”这回终于换做霍尔一怔。
他不可思议的重复了一遍：“你说……瓦尔家的实验记录本？”
瓦尔家的实验记录本，这种本该归为家族机密的东西怎么会放在老图书馆内？
艾伦：“这本实验记录本里只记录了试图将亡灵转换成人类的内容，您可以看一下。”
离开老图书馆时，艾伦和伊莱将劳伦斯的笔记与实验记录本都办理了借出手续。
霍尔看着黑发青年手上拿出的实验记录本，缓缓皱起眉。
“显然这本记录的内容并不全，它完全没有提起过反向转化的实验。”艾伦边说着，边将探寻的视线投向霍尔。
“我可以很确定，他们有做下完备的所有实验纪录。”霍尔说。
“所以这意味着……还有其他的实验记录本？”旁听着伊莱意识到，那没有看见的其他记录本上的内容，才是与他身体异变最相关的东西。
“然而本该都属于家族机密的记录本之一却被放在老图书馆里。”艾伦看着手中的实验记录本，目光慢慢沉下来，“因此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是被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第52章
“等等, 好像有人过来了。”
伊莱正为艾伦的怀疑吃了一惊, 准备说些什么, 霍尔却制止了他。
迎上四道同时投来的疑惑目光，霍尔解释道：“我可以感应到附近灵魂的移动情况, 大约在二十米外的位置，有人正朝这边走过来，现在距离已经缩短到了十九, 唔, 现在是十八……”
来者必须得经过一个转角，才能顺利进入这条走廊，艾伦和伊莱所住的是这条走廊里唯二的两个房间。
对方只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感应到对方已经进入到十米内后, 霍尔便停止了倒数，但在寂静了片刻后, 他“嗯”了一声，尾音里充斥着疑惑。
“怎么？”艾伦问。
“那个人。”霍尔放轻了声音, 古怪的瞅了艾伦一眼, “他先去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即是艾伦原本应该在的那间。
由于艾伦大半个夜晚都耗在这间房间里，隔壁理所当然是空无一人。
霍尔像个开了天眼的转播员, 继续“实况转播”道：“唔，现在对方已经打开了隔壁的房门, 可能是往里看了眼, 我感觉他朝里走了两米——然后正加快脚步从房间里出来, 现在正在快步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