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处在事件的中心却始终未置一词的靖王殿下终于不疾不徐地开口了,声音沉而哑:
“凤相,烦你带王妃先行回府,本王出宫后,自会前去拜访。”
他顿了下,居然流泻出一丝笑意来,“本王如今还朝,倒有许多空闲,日后少不得登门与凤相大人商谈大婚事宜,大人可莫要见怪。”
凤淮仁腿一软,靖王这是宣示主权了,他连连点头:“靖王殿下说笑,微臣求之不得。”
靖王伸手握住十一的手腕,只轻轻一掰,那只手就松开了太子的袍角,十一仰着头,再次好奇地看向这个戴着面具的人。
“跟你爹先回去。”靖王轻声道,幽深的眼眸像是有慑人的法力,十一越看他越奇怪,困惑地挠挠头。
他能看到皇帝身后的护国真龙,能看穿妖魔鬼怪们的原身,却看不穿这顶面具之后隐藏着怎样的面孔。
最奇怪的是,这人为什么三番五次能擒住他,明明哥哥就在眼前,为什么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反而更为熟悉?
十一倏然抬手,直袭靖王面门,靖王眸光一闪,迅疾拦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都变了脸。
靖王似乎受了极大的震动,猛地退后一步。
凤淮仁战战巍巍走上前,伸手去拉凤十一:“儿啊,先随爹……”
十一蓦然眦起牙齿,扬起拳头:“老头!再敢占我的便宜,小心我揍你哦!”
“好好好,我不是你爹,你是我爹……小祖宗啊,先跟我回府,让太医给你看看……”
凤淮仁完全不计较儿子的无礼,这小子现在是凤家的宝贝金蛋蛋,皇帝太子靖王宁王,个个眼错不眨地盯着,只要把这小祖宗哄回家,让他忤逆个两句算得什么?能屈能伸的凤相大人毫不在意的。
“我不跟你走!我又不认得你!”十一扭身,老大不乐意。
凤相“呜哇”一声出了出来,毕竟是亲生骨血,讲出这句话还是让凤相有些伤心的,他这次的哭便格外有真情实感:
“我的十一郎啊……你怎么能不认识我……我凤家这是招了什么邪,家门……家门……”
凤淮仁忽然意识到,皇上既然不再废黜十一,那家里出了靖王妃,不是“不幸”,而是“大幸”!
遂急忙改口道,“这说千道万,你也得跟我先回家,这马上就要酉时了,你也得回家吃饭不是!”
十一闻言眼睛一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确实也是很饿了,你家里,有什么好吃的?”
凤淮仁一看这有门,丞相大人犹如茶馆先生附体,一张三寸不烂舌像是炸了缝的堤坝,滔滔不绝:
“凡你爱吃的,家中应有尽有,奶白葡萄雪山梅,豆黄金糕枣泥卷,凤尾鱼翅龙衔海棠,琉璃珠玑云河段霄……你想吃哪个吃哪个!”
十一高兴地一蹦老高,忘了要跟太子走,也忘了这老头要用烧火棍揍他,还忘了那莫名其妙的面具人,他拉着凤淮仁的衣袖雀跃地问:
“那我要吃汤包烧麦小馒头,红烧排骨炸猪油,都有吗?”
凤相的脸猛一扭曲,闭眼道:“有!”
“大鱼大虾不能少,最好还要个大猪肘!”
“那当然!”
“哈哈哈!那快点呀,你走快点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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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晟玄宗是个出色的皇帝,气度恢弘, 励精图治, 他也很会教养儿子,膝下八个皇子皆是文武双全, 经韬纬略。
但他最偏爱的还是行三的靖王秦殊。
太子秦冕素来被称赞丰神如玉, 俊美无俦,在昭仁宫那场大火之前, 秦殊也是当得起这八个字的,彼时的三皇子还经常被皇帝夸赞聪明绝顶, 不世奇才,如果不是这对双生兄弟容貌太过相似,秦殊原是晟玄宗最属意的皇储。
十二岁那年秦殊遭逢巨变, 却没有就此一蹶不振, 而是投身到军营之中,堂堂皇子以封狼居胥为平生志向, 晟玄宗怜其身世, 爱其才华,慰其心志,十四岁就给秦殊封了王, 其后才册立秦冕为太子。
多年来秦殊征战沙场屡建奇功,皇帝对他的宠爱与信任有增无已,此刻看着再度大胜归来的靖王, 皇帝笑容满面, 连说话都比对别人和蔼几分:
“殊儿, 此次南陵之征,朕给了你四年时间去平番,你却只用了一半,这一路招贤纳士,严格治军,安抚民心,恩威并施,做得很好!”
“父皇圣明,天佑大晟。”
秦殊拱手回话,简单的几个字,声音略哑,不卑不亢,皇帝看他的眼光就更柔和:
“此次回京,就不要急着回南卫大营,大婚过后,暂领刑兵二部,学着理点政事,别叫新王妃刚过门就成天见不着你,不成样子。”
皇帝说着薄责的话,口气却极是宠溺,听到“暂领刑兵二部”,太子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礼部着拟此次南陵大捷的封赏名单时就在犯愁,直言靖王已是九珠亲王赏无可赏,皇帝就戏言要赏他“天下第一美人”,却如今美人要赐,官职也要给,六部掌管其二,却是将只监管户部的太子置于何地!
秦殊跪地谢了恩,皇帝这才想起问他:“那凤家十一郎你也见到了,意下如何?”
不等秦殊回答,皇帝已自顾笑道,“论姿容秀美,这孩子当得天下第一,朕可没有诓你吧?”
秦殊脸上罩着面具,但他依然跪在地上,皇帝略略低头就看到他通红的耳根,不由拊掌哈哈大笑。
宁王跟着皇帝一起大笑,太子微恍了神,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
皇帝心情愉悦,竟难得给太子解惑,指着靖王红彤彤的耳朵笑说:“看来你三哥还是很满意朕给他选的这个王妃!”
太子赔笑道:“父皇的眼光那自然是极好的,这满京贵胄,确实无人及得上凤十一的倾国倾城,只是……”
他微微顿了一下,犹豫道,“只是凤十一如今的病情,怕是大婚不能如期举行,还得知会礼部——”
皇帝蹙眉:“朕观其言行举止,虽任性跳脱,却不似痴傻,”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皇帝有些不悦地扫了太子一眼,“究竟是什么病,病情如何,何时能痊愈,还是等陈伦回来才有定论!”
陈伦便是跟着凤家父子一起回去的太医。
太子被皇帝的目光盯得心中一惊,赶紧道:“父皇说的是!”
“无妨,”靖王却在此时抬起头,一双眼眸如寒星般,点着深邃璀璨的光芒,“只要他能跑能走的,大婚便如期举行。”
他半真半假地低笑了一声,“儿臣就那么些家底,只置办得起这么一回婚事,人不换了,日子也不换了,就他了。”
宗室里的皇子王孙,随便领个什么差事到地方上走一圈,回来时哪个不是膏肥脂满富贵流油,唯有这个儿子领的是军饷,每一分赏赐都是用实实在在的军功换来的,皇帝这么些年来收到的靖王负伤的折子堆得都有半人高。
皇帝亲手把靖王搀起来,习惯性地喊:“高晋……”
小太监轻声禀:“陛下,高公公去了三霄观请国师,还没有回来。”
“啊,”皇帝随意道,“那你去办也一样,通知礼部一声,靖王婚典比照太子仪制,再把朕的私库开开,改日让凤十一进宫,喜欢什么,让他自己挑!”
“是!”小太监领旨退了出去。
太子的眉心狠狠一跳,靖王眸中感激:“儿臣多谢父皇!”
钦天监太史令赶来之后,皇帝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凤鸾宫吧,皇后还在等着你们。”
太子和靖王宁王相继告退,出了御书房时,三人分东西两道,太子和靖王并肩往凤鸾宫走去。
同胞兄弟一路无话,各自目不斜视,离凤鸾宫还有百米之遥,就已经看到身着一身绛红色宫装的皇后正倚在昭阳殿门口远远向这边看过来。
太子加快步伐,很快就来到殿前,清声喊道:“母后!”
皇后含笑点头:
“冕儿,”见太子额前微有薄汗,用巾帕为他揩了揩,“多大的人了,还跑这样快,如此不稳重,当心你父皇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