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番外(73)

乌达心下一惊,转头望了一眼城下太子。

太子一人仍旧站在原地,举着长剑,烈烈寒风将他衣摆吹起,同垂下的几缕发丝不住交缠。

乌达回过头,盯着前面的人,“不会。”

他目光坚定道:“太子终是太子,也会是皇帝。”

“佩服你的自欺欺人,”武长生冷冷道:“如此,时间还长,那你就慢慢熬吧!”

城下太子衣摆沾染无数灰尘与污血。

甚至侧脸与手中也溅上了不少黑红,整个人像丛林之王站在高山之巅发出一声怒吼,又像索命阎罗王现身,无人不战战兢兢,周身散发出威严、骇人与不可侵犯的气势。

他侧身挥刀斩断无数脖颈,然后转身将刀拄在地上,表情森严,双眸微压,极其不耐烦的喘出一口气来。

被血水冲洗过的刀锋在阳光下发出骇人光芒,敌人一时不敢近身。

此刻他忍不住的想:这时间早已足够从东宫走个来回了,宋春景却还不见踪影。

是碰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了吗?

还是被荔王按下,受了伤或是被扣押下了?

同时他不可控制的后悔,不该让他一个人进城,他手无寸铁,又没有武功傍身,若是碰到危险怎么办?

被当做叛党杀了怎么办?

太子一闭眼。

一时间心中乱如麻,不知作何感想。

城门上的乌达浴血奋战,长刀厚重锋利,碰上谁便取谁性命。

两厢之间,一时胶着,谁都不能破解角力局面。

武长生在远处异常紧张却又放松。

紧张的是不知此战何时到头,放松的是不管何时,也不管他们在等哪路救兵,注定是等不来的,早晚领一死。

他望了城下太子身影一眼,无边际的侍卫将他围在中央,呈漩涡之势越来越紧绷。

太子身形已经缓下来许多。

想来也该力竭了。

“乌达,”武长生得意一声冷笑,“太子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你还要为他卖命吗?”

乌达瞟了一眼太子方向,发现动作确实慢了不少。

他心中又急又焦,面上却仍旧不显,同他一样冷笑一下,“即便我今日战死,也是为殿下荣光而死,同你鼠耗之辈不可比拟,何况,你还得陪我……一起死呢!”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乌达便猛然发起攻击,转眼叫他杀出来一条血路,逼近到武长生身前!

武长生连退数步,被他强弩之末的奋力一击吓的心下一个咯噔。

他盯着杀红了眼的乌达,语气和缓了些,“我向来佩服勇士,若是你就此伏首,等我当成督总统领,许你城中侍卫总长一职,如何?”

乌达没吭声。

武长生以为他在考虑,“不管谁当皇帝,不都是你的主子吗?荔王同太子、李琛,有何不同?”

乌达仍旧不说话,还一副皱着眉的莫名神色,盯着他不停打量。

如果不是看他杀急了人,今日损耗人数过多,武长生一定亲手打他几个耳光。

“或者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会禀告王爷,能满足的都会满足。”武长生道。

乌达停下动作,顿在原地。

侍卫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

武长生面露喜色,期待的望着他。

乌达想了想,问道:“你这么了解荔王,请问你,如果我调侃王妃,王爷会如何做?”

武长生“啊?”了一声,似乎没听懂。

乌达又强调,“或者跟最受宠的哪位侧妃或是贵人聊天说笑,怎么样?”

那不是好大一顶绿帽子吗?

若不是他一本正经,武长生险些以为他在嘲弄自己。

“你说的不错,换谁当皇帝都是我的主子,可是,”乌达认真道:“太子虽是我主子,也是我兄弟。”

他重新将刀举起,刀尖向前,对着他笑起来:“这里头的差距可非常大唷。”

“那个什么破城中侍卫总长,不就是是看城门的吗?”乌达鄙视的瞟了他一眼。

想乌达又直又刚,一张嘴连太子都敢哔哔,侮辱起旁人来更是不遗余力。

他嘲笑道:“有我东宫护卫队长兼督骑长官的名头重吗?”

乌达:“还有,殿下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忒拿自己当个人了吧?”

武长生平白被耍,恼怒的涨红了脸,“给脸不要脸!”

乌达:“你才给脸不要脸!个鳖虫垃圾玩意儿也配同我说话!”

武长生狠狠喷出两股粗气,粗声喝道:“上!”

“谁能取了他的狗命!赏一盘金锭!”他跳脚嘶吼道!

要钱不要命的人比忠心耿耿的人多太多了。

闻言侍卫红了眼,顷刻将武器抓紧,拼着命怒吼着冲了上去!

城下太子仍旧是那副横眉怒目杀气腾腾的表情。

他转身连诛四人,再次赢得了喘息的瞬间。

太阳升起来了,气温不住升高,身体也发了一层细密汗珠。

裹在衣裳里面湿粘涩腻,非常不舒服。

他不禁微抬下颌,望了城内方向一眼。

城关防守发现太子真身出现,紧急应对下,已经将城门关闭。

厚重的城门阻隔了他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一个念头被他深深压在了心底,自己都不敢扒出来。

甚至手中杀人的剑一停,便会疯狂的想要钻出来:

宋春景记恨当年事,根本没有去东宫找人。

太子心跳突然增快,唇线拉的更直,脸侧绷的更紧。

同时他又不断将这念头拼命往下压。

不会,他断然想。

我将他捧在手里放在心中这么久,泥人也该动一动心。

何况他前日才救我一命,若是想让我死,定然不会救我。

……

宋春景此人向来冷清决断、恩怨分明。

他还清了救命恩情,下一步就该报仇,为他心中怨念讨回个公道。

……当年,他恨我至此吗?

太子内心深处如是想。

这片刻的出神被人寻到可乘机会,争分夺秒将夺命的武器挥向他。

太子骤然回神,手中剑眨眼转飞出去,砍到了身前一圈人的胸前。

血花四处飞溅,太子被泼天鲜血溅了一身。

他一闭眼,眼皮上也落下几个零星小点。

眨眼间将那小点碾碎,眼睛里变得血红一片。

霎时侍卫被剑气余力震飞出去,砸退了冲上来的十数余人!

太子身后的侍卫靠着前人舍命,赢得片刻之机,“滋——”

重重一刀砍到了他腰间!

太子一躲,躲过大半,被半个刀锋扫到了腰侧。

他冷硬面容更加凝固,转身一脚蹬出去,将人踹的狂喷一口鲜血,飞身砸到了数丈远之外!

城墙之上,乌达分神一看,一眼正看到太子被一刀砍到腰上!

能上战场的刀都是削铁如泥日日打磨的上好兵器。

挨到皮肉便会自己卷进去,靠着喝血食肉而活。

他心中咯噔一下,当即脚下一软,武长生寻到机会,飞起一刀朝着他胸口穿过来,乌达回神往旁边一躲!

躲开了致命一刀,却没有躲开来势汹汹的利刃,被一刀贯穿肩胛骨!

血刹那就涌了出来。

乌达脑中一阵晕,他咬着牙拔出刀来,扔到地上,捂住了四指宽的伤口。

血液不停奔涌,转眼从他手缝隙中流了下来,湿透了衣领处大片衣衫。

武长生看着他笑出了声,问道:“投降吗?”

乌达:“呸!”

“好!”武长生立刻一挥手,新的一轮侍卫立刻上前,见他受伤模样更加亢奋,个个眼中冒光,似乎那一盘子金锭就是乌达本人。

长达三丈的木桩带着无数尖锐枪锋朝他推过来,想要把他砸下城墙摔成肉饼。

乌达屏气往上一提,肩膀住一阵钻心疼痛,顷刻间泄了力气。

身前无数侍卫均是势在必得一笑。

带着枪头的木桩一步不停的朝他碾压过来,乌达退后几步,靠在了烽火台上。

武长生森森道:“去死吧。”

乌达盯着他,还有他身后天高云阔的远方,微微张开的嘴里不住往下滴答血液。

他此刻不知该作何感想,甚至脑中空白一片,他余光看了一眼城楼之下。

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却分辨不出太子的身影在何处。

他肩膀一松,仿佛涌血的伤口都麻木了。

风起,撩动无数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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