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番外(148)

李元昆僵硬的转了转脖子,终于动了。

他松开手,转而拉着何厚琮的袖子,“何大人,我爹真是自尽吗?”

何厚琮沉默一下,斩钉截铁道:“是。”

李元昆看了一眼他,眼中血丝交缠,嘴唇却苍白无血色。

“我知道,他做了错事,该受罚。大人不必劝我,我只是……”

他无法继续说下去,张开嘴深深吸了一口气,难受万分的闭上了眼。

“小王爷节哀顺变吧。”何厚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这动作有些逾矩,但是放在此情景下,反倒有些温暖。

“皇上宽厚,许按照亲王之礼下葬。”何厚琮又道。

李元昆睁开眼,冷静了些,强忍着悲痛道:“……臣弟,多谢皇上顾念亲情,全了我父王身后体面……”

临近下班,太医院的人又逐渐充盈起来。

何思行站在桌前,额发叫汗水打湿粘在额上,浑身极其不自然的小幅度抖动。

院判从外出进来,观察了一眼,走了过来,“唷,思行怎么站在这里?”

宋春景没说话,何思行红着眼眶看了一眼院判,也没有说话。

“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师父责罚啦?”院判余光看了看宋春景,宋春景仍旧没打算说话,于是院判转过头跟他直说:“你请假这些日,思行病着也要来太医院,将晒干的药材领一分放到你的药匣子里头,一日不曾落下,孩子是好孩子,若是为了小事,轻轻责罚就行了。”

宋春景看了看何思行,何思行说了些话,他嗓子有些干,也可能是因为紧张导致的,吞下一口唾液才好受了些,“院判,宋太医没有责罚我。”

院判不怎么信,疑惑的看宋春景。

何思行:“我同宋太医交代一些事。”

院判视线在他二人身上走来走去几个来回,宋春景说:“已经问完了,若是您有事情要吩咐,可带思行去。”

何思行抿了抿唇,是个将哭未哭的模样。

院判甚至宋春景这人烦别人插手他的事,赶紧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说。”

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些。

何思行忍住要哭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就是这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远去西北。”

“嗯。”宋春景回应了一声。

何思行慌忙抬头,急切的说:“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宋太医会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吗?”

宋春景脑中一瞬间过了无数场景,最后不明显的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马车沉稳前行,车厢中的人评价了一句。

闫真在外头点了点头,虽然里头人看不到他动作,他仍旧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上前说:“皇上,何大人这儿子胆子也太大了。”

李琛在里头嗤笑一声,评价道:“俩小孩儿过家家。”

“险些叫宋太医和您有了误会,要不要派人去何家提点一下?”

“不用,虽然由他而起,但是这个局面终究也不是一个孩子能造成的。”李琛拒绝了这提议,然后说:“倒是宋春景欠打,将这账记在他身上吧。”

闫真带着笑“嗳”了一声。

乾先殿一如既往的安静。

李琛一露面,值守太监立刻通报:“皇——”

一字出口,李琛一抬手,“不必通报了。”

太监张着嘴,跪地应了,看他一步不停的走了进去。

太上皇正在睡觉,不知是夜里睡到这会儿还没醒,还是醒了吃过早饭又睡了。

贴身伺候的太监过来行了一礼,轻轻说:“早晨进了点粥,去外头散了步,许是累了,回来便睡下了。”

李琛点点头,挑了个椅子,坐在一旁等。

“也快醒了。”那太监又说。

“出去吧。”李琛道,然后自己转着视线,打量室内摆设。

乾先殿是老殿了,尽管重新修葺,也透着一股子陈旧气息。

但是太上皇执意住在这里,其余人也不好再劝,只能尽力在摆设上花心思,桌上墙角都插着些新鲜花朵。

室内充盈着幽微花香。

李琛闻了几次,觉得挺好,于是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吩咐人将春椒殿的沉香撤下,每早换成鲜花。

想起宋春景来,他心满意足的同时,又不禁咬了咬牙。

心道胆子越来越大,都跟我玩儿起了跑耗子那一套,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床上的人猛然咳嗽出声,李琛回神,端起桌上晾着的茶盏,上前半托起人,给喂了一口清水。

太上皇喝过之后呼出一口气来,昏花的眼睛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皇帝来啦?”

“父皇,是我。”李琛说。

太上皇看着他,摸了摸他衣裳上的龙纹刺绣,“什么时候搬进宫来住?”

“原本定的今日,詹事间内东西没有收拾完,明后日就进宫了。”

太上皇胡子一动,点了点头。

李琛给他垫好靠背,然后把茶盏放回桌子上。

“父皇。”他叫了一声,停顿一下,才缓缓的说:“皇叔没了。”

床上人动作停住,缓了片刻才“唔”了一声。

“是自尽吗?”他问。

“心病犯了,喘不上来气,整张脸憋得通红,”李琛未答,陈述道:“太医诊断不治,这才给开了药,叫他没有痛苦的走了。”

花白胡子摩擦在胸前锦被上,发出“刺啦”细响。

行将就木的老人最后闭上眼睛,缓缓点了一下头。

“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停顿片刻,然后静静的说:“我比他年长不少,这个弟弟,可以说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

“您节哀吧。”李琛低声道。

太上皇长长出了一口气。

李琛:“儿子已经派人吩咐下去,按照亲王礼制下葬,并且让元昆继承爵位,不追究他的连带责任。”

这倒是想不到。

李琛此人心狠手辣,点头取人性命,摆手抄人全家,从来没有心软的时候。

荔王犯下的错,能落下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极其难得了。

太上皇不禁睁开眼,细细打量着他。

李琛:“儿子顾念着父皇同皇叔的情义。”

“……好,”太上皇低声重复了一遍,“好。”

他此时才难以控制的流下徘徊的眼泪,不住的点头,因为嗓子沙哑,吐字有些含糊不清:“知道你是孝顺的……”

等他安定些许,昏黄脸上疲态尽显,李琛站起身,朝着他遥遥一拜,“父皇休息吧,儿子告退。”

太上皇欲言又止。

李琛没有立刻就走,等了一会儿。

“我还想问问,那个……将军府的……”太上皇犹豫的开了口。

李琛似乎早有预料,闻言便接过他的话,“将军府的小少爷已经寻到了,人没什么事,儿子已经下了旨意,等他成年,许他承袭将军爵位。”

那个名字犹如梗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虽没有明确提及,但是只要轻轻一拨,就让人难受不已。

二人相对,沉默几许。

“只要他老实,不生事,我也不是容不得人。”李琛又说。

“嗯,”太上皇重重点头,又犹豫的问:“那太后那里……”

他本天下至尊,于千万人予生予死,现在问句话都要顾及四方,想着许多人的感受。

李琛看着他脸上松弛的皮肉,还有架在身上略显空荡的衣裳。

站在权利的顶峰待久了,骤然被架空,一定是不好受的。

李琛只身站着,不忍再看,偏开了视线。

室内温度宜人,但是有些不透风,连说出来的话都显得有些闷,“时机合适会同母后说清楚,就说都是儿子的意思。”

夕阳斜斜照着院内一树即将殆尽的繁花,李琛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才出了乾先殿的门。

他沉默上了轿撵,闭目养着神思,对着闫真说:“去太医院吩咐院判,多拨一位太医过来,用药上面,两人斟酌着一起。然后每隔三五天,同朕汇报一次身体情况。”

他心情似乎不太好,闫真想了想,问:“要不要叫许灼先来给看看?”

一听这个名字,李琛睁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不了不了,还是离那个许灼远点的好,朕怕他哪天把皇位给克没了。”

上次李琛用他给上了一回药,差点夫位不保。

现在想来十分后怕。

上一篇:合昏下一篇:木有枝兮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