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人听他这么说,都倒吸了口凉气,他们可是没胆子这样形容温沚。
“可是我看先生现在对你可好了,你真厉害!”
时涧“切”了一声,满不在乎得耸了耸肩,“那都是假象!假象!指不定能维持多久呢。”
他话音一落,就连主厨也看了过来。主厨皱了皱眉有些意外得开口,“那……你还会走?”
时涧撇撇嘴耸了耸肩,“兴许吧,所以你们可得珍惜我在的时候,多做点儿好吃的!”
门外的温沚将时涧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心里,他那句“兴许”更是让温沚觉得自己胸口隐隐作痛。
温沚是知道的,他从来没对自己动过心,但如今听着他以那样玩笑的口吻说出会离开自己这样残忍的话,温沚还是痛苦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将他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留住他的心。
温沚靠在门框上缓缓舒了口气,等面色恢复过来,他才敲了敲门。
厨房里的人听到敲门声都回过了头,见到站在门口的温沚,就连时涧也脊背发凉。
时涧默默干咽了两下,赶紧丢掉手里的东西跑过去,“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沚拉过他的手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抽出那块方巾,替他细细擦着方才削土豆弄脏的手,“怎么不好好休息。”
温沚的动作实在太过轻柔太过仔细了,时涧有些不好意思得想抽回手,不过抽了两下没抽走,只好任由他这样像擦拭什么珍贵古玩一样擦拭自己的动作。
“我……我休息了,睡了一下午,这不是想动动嘛。”
“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温沚听得出他语气里的颤抖和探寻,抬眼看了看他,“才到。”
听他这么说,时涧才舒了口气。这要是被他听到自己之前的话那还了得,免不了一顿胖揍。
温沚将时涧的手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同厨师长说了句“上菜”,又牵着时涧走了出去。
时涧走在温沚身后,他没有看到温沚紧皱的眉头和他眼底深藏的苦痛。
饭后,温沚拉着时涧去花房里剪花,时涧一起瞧见他拿着大剪刀的样子就头疼,生怕他转头给自己一剪子,所以一直躲得远远得。
温沚侧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时涧缩在门边摇头,“您有话就这样说,我听得见。”
温沚眉头微蹙,拿着剪子朝他走过去,吓得时涧嗷嗷叫。
“别别别!您这是干什么!杀人要偿命的!”
温沚懒得理他那些丰富的想象力,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时涧的手,把他给拽到了花旁,从他身后圈住他。
“试试。”
从温沚手里接过剪刀,时涧还有些惊魂未定,“您不是要谋杀我啊?”
温沚轻笑出声,在他头顶吻了吻,“我舍不得。”
温沚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时涧有些恍惚,他傻傻得任由温沚牵着自己的手,又任由温沚带着自己修剪花枝,满脑子都是他方才那句“舍不得”。
时涧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温沚了,搞不懂他天天戴着的手袋,搞不懂他时不时的温柔,搞不懂他看自己时那样深沉又温情的眼神。
不过虽然搞不懂,但这样的温沚却让时涧觉得心里暖暖的。
时涧还没修剪会儿就嫌累嚷嚷着要去睡觉,温沚拗不过他,只好抱着他回了房间。
温沚原本打算把时涧放在床上就走,可却被时涧拉住了手。
时涧拉得有点儿紧,碰到了温沚手套下的伤口,他忍不住皱了眉。
见他皱眉了,时涧忙松开他。
“我弄疼你了?”
温沚摇头,“怎么了。”
时涧“嘿嘿”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床铺,“你不跟我睡啊?”
温沚这几天都不敢和他一起睡,顶多夜里忍不住了才到他床上睡会儿,第二天又得在他醒来前离开。温沚总怕自己让他觉得烦了,也怕他发现自己的伤。
可这会儿被这样盛情邀请,温沚觉得浑身都热血沸腾,他紧了紧眉头看着时涧,“你想我在这里睡吗。”
时涧仰着脸乖乖点头,“想。一个人睡好冷哦。”
他这样孩子气得说这话,叫温沚着实招架不住。温沚闷哼了一声,翻身上床将他抱进怀里,心里头暖洋洋的。
第38章 真相大白
温沚这一觉睡得很沉,有时涧在身边,他总是睡得格外好。
温沚睡着之后,他怀里的时涧却仍睁着一双眼。听着温沚均匀的呼吸,时涧轻轻探出头来唤了他一声,并没有得到温沚的回应。
时涧吸了吸气,轻轻拿过手机照着温沚的手,又轻手轻脚脱掉了他的手套。
黑色手套一被褪去,时涧就看到了那掩藏在手套之下的清晰的冻伤。
他的伤口已经有些溃烂了,手背上溃烂的地方流着水,周边都是青紫色,看起来十分狰狞,而他的手指处,手心里,到处都是血口,看样子是划伤。
时涧看着那只手,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另一只手。
他死死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死死抿住唇才能不让自己把他叫醒。
时涧隐隐猜到这双手与自己有关,但他不敢肯定更不敢相信,时涧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魅力,他不能也受不起温沚的任何牺牲。
因为自己没有可以来偿还的东西。
时涧紧咬牙关替他重新戴好手套,这才关上手机,钻进他怀里。
早上温沚又醒得早,手上的冻伤隐隐发痒,搅得他睡不着。温沚想起昨晚没有换药,这几天又这么捂着,估计伤口更严重了。
温沚怕吵醒时涧,动作都十分轻柔,不过他一起身,时涧就睁开了眼。
“几点啦?”
听到时涧迷迷糊糊的声音,温沚转过来在他唇角吻了吻,“还早,再睡会儿。”
时涧点了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腰,“你要上班去了?”
温沚伸手在他额前撩开他的头发,又在他露出的光洁额头上亲了亲,“嗯。今天可能有些忙,你不要等我吃饭了。”
时涧看着眼前的人,眼眶有些发酸。他轻轻颔首,“好,那你路上小心。”
温沚走后,时涧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车开出院子,又开出大门,直到消失不见。
他没有继续睡觉,因为他无法入睡。想到那双手,想到那个天之骄子一样的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如此狼狈,时涧就连闭上眼也觉得心疼。
接到时涧的电话时,杜禾看了眼正在开会的温沚,走到了一边。
从那天回来直到今天,杜禾都在等这一通电话。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去,但他还是想自私一回,哪怕时涧或许会因此而内疚,哪怕他因为感到负担而留在温沚身边,杜禾都希望他能对温沚好一点,至少别再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至少也别再让他在车里叹气了。
电话被接起时,时涧紧张得吸了口气,“杜经理,您在忙吗?”
杜禾点头,“忙。不过先生说了,再忙,也要先处理你的事。说吧,什么事。”
杜禾的话让时涧有些愣住,“我……我……我是想问问你,温沚他……他手上的伤…….”
终于等到他的提问,杜禾反倒如释重负。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会议室里那个戴着手套的男人。
“你终于发现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好在你还算有良心。”
“时涧,你或许忘记了你和白知山的逃跑,你或许不知道你昏迷后发生的一切,但我到死都忘不了。”
杜禾说着,似是想到当时的艰难,他忍不住紧皱眉头。
“你和白知山消失的第二天,先生就发现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先生,挫败、痛苦、后悔以及愤怒。我多想他就此不要再管你,可当他知道白知山没有把昏迷的你送到医院而是去了乡下,当他知道大雪封路你们出不来时,他还是义无反顾得要去救你。”
“你知不知道那天的雪有多大,路面的积雪有多深?那是我到这座城市以来见过的最大的雪。你又知不知道从来都怕冷的先生,是怎样在看不出路的雪地里穿行,你又知不知道先生是怎样一遍遍踩空,又一遍遍爬起,你又知不知道他摔了多少次,划伤了多少地方,你又知不知道他是以怎样冻伤的手,冻红的脸和开裂的双耳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