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涧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时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会突然跳起来找手机,就好像一直在等什么人的消息。
看到手机上那个没被保存,却记忆深刻的号码发来的短信时,时涧的心跳得厉害。
“有事记得找钱伯。明日归。”
时涧将手机举过头顶,仔仔细细得研究着那几个字,看了半天也不敢相信真是温沚发的。
这是他的第一条短信。三年多来的第一条。
时涧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有点儿悲凉,哪家老总圈养着的金丝雀三年才收到金主的一条短信啊?
估计也就只有自己了。
这么一想,时涧就不想回他,反正温沚自己也说过不让人联系,时涧干脆装没看到,躲在被子里偷笑。
温沚等了二十分钟还没等到回信,眉头蹙得紧了些。
他看了眼时间,国内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这个点那只小狐狸应该没睡。
温沚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等到手机短信提示,他忍不住咬了咬唇,打给了钱伯。
钱伯还是头一回接到温沚从国外打来的电话,甚是惊讶,以为出了什么事,紧张得很。
“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沚摇头,不自在得咳了声,“他睡了?”
钱伯这才意识到先生这是打来问时先生的。
钱伯忍着笑意,“我去外头看看。”
片刻后钱伯回来了,“先生,时先生房间里灯还开着,应该没睡。”
温沚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颇为不悦得“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没睡,也不回短信。
很有勇气。
杜禾看着温沚那张脸青一阵白一阵,又看了看对面的合作方,心里有些没底。
估摸着时涧又惹事了。
温沚不上心,杜禾不得不腆着脸跟对方谈,累得心力交瘁。
而温沚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一直坐在一边等短信,左等不来,又等不来,烦躁得很,干脆将电话拨了出去。
时涧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看,见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他吓了一跳,一下子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举着手机有些发抖。
“不是吧……真打电话来了……”
时涧紧紧攥着手机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接了起来。
“先生?您……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时涧的声音里听着倒是很惊喜,不过温沚不大相信。
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些弧度,走得远了些。
“别装,短信没看到?”
时涧有些尴尬得“嗯”了声,“看到了。”
温沚眉头一蹙,“不回?”
时涧无辜得耸了耸肩,“是您说不许我私自联系您的,所以我都不敢给您发短信啊。”
电话那头的温沚有些头疼。
这只小狐狸总能把什么错都怪到自己头上。太狡猾了。
温沚轻咳了两声,“我不让你回你就不回,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时涧“嘿嘿”笑了两下,“我一直都很听话的,您最清楚了。”
温沚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话里藏的意思,顷刻红了脸,忙捂住脸将手机拿得远了些,回过神来才开口训他。
“好好说话。”
时涧可怜巴巴得“哦”了声,“先生,我想您啦!您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请假去接您。”
见他如此殷勤,温沚忍不住笑了下,“怎么,不是不愿意请假么。”
“这不一样的,去接您我当然愿意。您明天几点到呀?我去机场等您。”
时涧的话让温沚心里舒坦了许多,他的神色也放松下来。
“不必。好好拍你的戏。”
“明天早点回。”
时涧倒也没跟他多客气,脆脆应了下。
“好,那我明天回家吃晚餐。”
听他口里说出“回家”二字,温沚有些恍惚。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
此刻这两个字从时涧口中说出,有些奇妙。
温沚点头,声音也冷了下来。
“嗯。还有事,挂了。”
时涧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就只剩下忙音了。
他看着手机很是无语,一把将手机扔在床上。
前一秒他还以为温沚转性了,下一秒温沚就又打破了这种妄想。
他果然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温大老板,估计也就无聊了才打给自己。
真当自己是他养的猫了。
时涧“切”了一声,对着枕头捶了几拳。
我才不是猫,我是狐狸。
会咬人的。
挂了电话后,温沚便投入了工作中。
合作方见他突然干劲十足,也猜到了些许,其中一个女人笑眯眯得问温沚是不是急着回国。
温沚没有避嫌,倒是轻笑着点头,眼神是少见的温柔,“家里有人在等。”
温沚在伦敦的事办得很顺利,第二天上午便到了机场要回去,能赶上晚餐。
走向候机室的路上,温沚的心跳得有些快。
他忍不住伸手捂住,笑了起来。
杜禾见他突然笑了,有些瘆的慌。
“先生,您不舒服吗?”
温沚摇头,“没有。晚上的餐定好了吗。”
杜禾连连点头,“都准备好了,照着您的吩咐,都是素菜。”
温沚“嗯”了一声,心情颇好。
温沚正满怀期待得在候机室等飞机,听到候机室里传来的吵吵嚷嚷的声音时,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但很快,他便想起了那声音。
是阔别多年,却时常记起的声音。
温沚浑身紧绷,一点一点朝那声音走去,一点一点接近让他不敢靠近的过去。
看到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温沚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整整十二年。
对面原本正和旁人争吵的长发男人见到了温沚,也怔住了。
他紧紧得看着温沚,竟红了眼眶。
“阿梓……你……”
温沚只觉得脑子里炸了开来,他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没办法去想,所有与他相关的回忆全都涌了上来,将温沚无情得吞没。而抓住他,是这一刻唯一的念头。
温沚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紧紧的,却不停颤抖。
他那张好看的脸全都皱在了一起,整个人紧紧绷着,面色可怖。
二人对视了许久,久到温沚的飞机都起飞了,他仍没有动弹。
温沚多次想开口,可薄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他一直看着面前的人,眼眶已不受控制得红了。
很久之后,他的唇齿间才发出淡淡的声响。
“苏梨......你……还好吗。”
温沚有太多太多话想说,有太多太多问题要问,可所有的话语到了嘴边,只能汇成这寥寥几个字。
被唤作“苏梨”的男人忍不住落了泪,他缓缓蹲下,掩面痛哭。
杜禾一直站在远处看着,将温沚这短暂路程中的惶恐和紧张,无措和痛苦尽收眼底,也看出他见到那张脸时一瞬间亮起的双眼,更看得到他眼底深沉的悲苦。
这样的温沚杜禾并不陌生。
在温沚刚回国的那几年里,杜禾一直和这样的温沚打交道,常常听他在醉酒时哭泣,也常常听到那个名字。
正是“苏梨”。
杜禾忍不住长长得叹了口气。
他以为一切都在变好时,上帝却同他们开了这样大的玩笑。
真是太可笑了。
时涧下午收工收得很早,四点多就回了老宅,坐在客厅里一边啃苹果一边等温沚,惬意得很。
钱伯每每瞅见时涧这年轻的模样便心头欢喜。他发自内心喜欢时涧。
时涧同以往先生带回宅子里的那些人不同,他天真又可爱,善良又年轻,自打他住进老宅,原本了无生机的老宅都像是到了春天一样,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佣人没有人不喜欢时涧的。
当然,钱伯更愿意温沚喜欢时涧。
他也该踏踏实实喜欢一个人了。
这会儿见时涧趴在沙发上往外看,钱伯忍不住打趣起来。
“时先生,您看什么呢?”
时涧脸一红,忙坐正,“没、没什么!”
“钱伯,我都说了您叫我小时就好,总叫我时先生太生分了。”
钱伯笑着点头,“我听说先生今天回来,应该会回来用餐。您在等先生吗?”
时涧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站起来连连摆手,“我、我才没有!我、我等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