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却有些神色恹恹，他把玩着爪子里的灵虚前尘镜，半晌后才回道：“只是突然觉得，她会是九音的转世。”
吴世想起对方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道侣，心下一沉，音量瞬间降低了不少：“妖族……无法转世的吧？”
“是啊，我只是有种感觉。”七里叹了口气，将圆环推了开去，“可惜灵虚前尘镜只能对同一个对象使用一次，不然我就能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顿了顿，他又自嘲地笑笑：“不过哪怕还能再看一次，估计也会像现在这样很快就忘了吧。”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了七里的背部，安慰似的轻抚。他心里有些感动，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对方说道：“我要睡了，别吵啊。”
……好吧。
***
祁连山谷周边小镇的酒肆里，林无涯搭讪又一美女未果，正闷闷给自己灌酒。
眼角的余光瞥见大红色的轻纱一闪而过，心头刚闪过某种预感，就听到椅子移开的咯噔一声响，抬头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视野。
“……三师妹？”
“你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为什么会找到你？”杨紫衣似笑非笑地问道。
“都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女子便已经自发开始解释，嘴巴一张一合说得飞快：“我来这里是是为了替老相好找场子，顺便从天家大小姐那里赚一笔生活费，碰巧听小师弟他们说起地下的洪蚁异象，就又跑了附近的仙道联盟分部一趟。昨夜祁连山谷发生异动，把我从梦中惊醒，闲着没事夜观星象，发现大师兄可能出现于此，便专程前来唠嗑唠嗑。”
林无涯叹了一口气：“师妹，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好奇。”
杨紫衣眉眼一跳，笑道：“我知道，但是我就想说。”
两人四目相对，似有无形的霹雳交击，片刻后又都移开视线，一派和和气气。
杨紫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道：“你是故意把小师弟支使出来的？”
“当真是冤枉，我只是看小师弟宅居太久，就让天姑娘顺便将他捎上罢了。”
杨紫衣嗤笑一声，又问：“那道蛇影，究竟是什么？”
“就是玄虚冥蛇，又或者说是玄虚冥蛇藏卵的一部分。”林无涯抬眼看向远处的天空，淡淡道，“真正的玄虚冥蛇早给二师弟杀掉了，仓促留下的藏卵被有心人取去，切成了数块，其中一块受到秘法作用，就变成了一条蛇妖的形态，只是脑子不好使，是个傻大个。”
“然后？”
“然后，玄虚冥蛇的藏卵化身会追寻着与他相近的气息而去，于是找上了七里。七里身为最开始的主人，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出当中潜藏的原始力量。激发的结果就是你昨晚见到的那道巨大蛇影，一个强大到可以逆转大地变化的地灵神……虽然只能存在很短的时间。”
杨紫衣露出了些微的诧异：“那七里他原本是……”
林无涯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前，目光严肃，声音低沉：“有些事情，不可言说。”
顿了顿，他又露出了贱贱的笑容，说道：“就好比你在命轮宗的老相好，其实是你的……”
“住口啊！”
杨紫衣气恼大叫，抓起酒坛兜头淋了对方一脸。
马上有几个大汉围了过来，神色不善地看向林无涯，齐齐开口质问道：“你对这位美丽的姑娘做了些什么？”
***
几日之后，吴世和七里终于离开了祁连山谷。就在他们走后没多久，洪蚁族群也被仙道联盟用灵飞梭送回了北方地域，祁连峰终于明白事态的严重，于是快马加鞭请来了十数名五行灵术师，加紧进行山谷的地下修复。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命轮宗，宗主听完了最新一期的社会实践汇报，便挥挥手让几位长老离开了。
他走进里院，一名高大的青发男性已然端坐。
宗主花白的眉头紧蹙，冷冷说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字没说，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龇牙一笑：“既然履行了承诺，我自然要来回礼。”
这话让宗主想起了某些杀人灭口的阴暗桥段，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就见对方凭空抓出了……一篮子的海鲜。
宗主：“……”
男人将篮子往前一推：“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终于完结啦～下一章开启新篇章。有在看的小伙伴嘛～
第31章 山河镜面
回到山水门的那刻， 吴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慨。他怀念自己那间常年不扫的小破屋，怀念那张躺下就会吱呀作响的老爷床，怀念那一摞百看不厌的小说读本， 连带着山上随处可见的一草一木， 都变得异常亲切起来。
——虽然按照实际感官时间来计算， 他才离开了不过短短十五日。
七里将之称为“宅男综合征”， 对此，吴世冷哼一声， 直接回以一个潇洒走远的背影。
是的，死狗还是跟着他回到了山门。
刚刚离开的那会儿，吴世表面上不声不响，其实暗地里一直有在琢磨着如何将七里合理地打包送人。只是随着后来的一系列经历，心境渐渐发生了变化， 虽然并没有对死狗改观多少，他却还是良心发现， 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厚道。
于是，一人一狗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山上。
吴世抬头看向山腰处若隐若现的玄色瓦顶，心情顿时雀跃起来，脚下健步如飞， 身为宅男的全部体力在此时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在奔行的路途中， 他已经计划好了回去之后的一系列活动，却没有预料到等在院子里的人。
身姿挺拔如剑，眉间寒气逼人，如果出现在作者凌云的小说当中， 就必然是一个冷僻孤傲的剑修形象。
怎么来得这么快……
吴世快步迎了上去， 问道：“二师兄，你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吗？”
欧阳复御轻轻摇了摇头， 回道：“我算好了时间。”
吴世恍然，心想也是呢，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剑道上的二师兄，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放不开手脚的地方啥也不做干等？收到陆图传讯之后，他必然已经根据已知条件进行了快速的运算，并得出小师弟抵达住所的时间，然后继续自己今日的修行，直到在最合适的时候御剑而来，刚巧比小师弟早那么一些些到达。
毕竟二师兄就是有着这样严谨周密的时间观念。
欧阳复御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蹦出两个字：“如何？”
吴世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实情告诉了对方，包括那条在夜宴上突然失踪的灰色大蛇，以及莫名其妙跑到七里身上的玄虚冥蛇之力，以及那股力量最终的去向，一五一十，没有遗漏。末了他无奈地一摊双手：“因为那之后再也没有玄虚冥蛇的踪迹，我也无从查起。”
欧阳复御的表情有些愣怔，片刻后喃喃道：“七里……”
吴世本来存了些投机取巧的意思，这会儿有点担心二师兄会迁怒到死狗身上，便连忙补充道：“我想七里大概不是那什么玄虚冥蛇……”
“我知道。”欧阳复御声音低沉，像是在告诉吴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的巨蛇和我记忆中的玄虚冥蛇并不一样，那家伙不应该具有逆转大地的威能，否则我也不可能斩杀得了……”
若要较起真来，这当中还有不少可疑的漏洞，但值得庆幸的是，二师兄并没有打算继续纠结下去。只见他低头自说自话片刻，就成功说服自己相信玄虚冥蛇确实已经死亡的事实，并将祁连山谷现身的巨蛇直接归类于某种品种相似的妖族，接着便把这个问题抛置脑后，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只见他猛地抬头，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双眼似乎放射出了精光，当中涌动着某种隐晦的热切：“那个呢？”
二师兄所拜托的另一件事情，自然便是山河镜面。对此，吴世不需要再敷衍，忙不迭地从腰间的白色玉佩中取出一面足有人脸大的雕花圆镜，递到了对方面前。
玉佩是天河行赠送的须弥空间，据说是时下流行款式，比须弥囊要朴素得多，却更为实用。有了这个玩意儿，吴世便能时刻提醒自己，林无涯是个算计师弟的狡诈货色，这能帮助他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