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荀跟林默对视了一眼,知道亮明身份反倒是起了反作用。
林默想了想,说道:“敢问先生,这罐子是用来做什么的?我瞧着颇有些意思,材质也很特别,不比寻常的陶瓷,轻得很。”
隐士怔了怔,目光落在这些罐子上,显然很在意。
他明白拜访的这些人显然不是他能含混过关的,有些犹豫地说道:“这确实不是家常的罐子,是用养蛇的。”
“养蛇?”江荀轻笑一声,缓缓说道:“先生倒也不必如此诓我们,养蛇用什么东西我还是清楚的,这罐子的开口大小,不知能塞什么食物进去喂?半只老鼠都不行吧。”
“先生如此含糊隐瞒,莫非是有什么不能告知人的秘密?”江荀眯起眼睛看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
隐士目光有些闪躲,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施礼道:“这样吧,贵人先进屋子,若有要在下帮忙的,在下尽力而为就是了。”
江荀点点头,拉着林默就走了进去。
屋内虽然简陋,但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周遭收拾得也十分干净,桌上不落一丝灰,一只煮药的小炉子火气腾腾地烧着,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
“这边上座请,屋子比较简陋,还望贵人不要介意。鄙人姓卢,不知贵人来找鄙人是何事?”
江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卢先生,这煮的是什么药?”
卢先生看了一眼那小火炉,“不瞒贵人,鄙人素来有些风湿痛,这药是治风湿的,药材是我在这山上就地取材挖的。”
说完,他给林默和江荀斟上茶,茶水缭绕中,江荀开口道:“不知卢先生认不认识湩阳富商刘大全和县令顾书?”
卢先生有些疑惑,不知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只好道:“鄙人在深山中隐世已久,并不认识那县令顾书,也许久没关注过官吏的上任和更换,但鄙人认识刘大全。”
江荀不动声色地问:“敢问先生是怎么认识刘大全的?”
提到刘大全,卢先生笑笑道:“说到这位富豪,跟我可不是一般的熟悉,我曾给他家人看过病,后来与刘大全相聊甚欢,便做了朋友,后来我隐于山林,他偶尔还会来看看我。”
“这么说,你们有快小半年没联系了吧。”
“贵人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刘大全已经去世了。”
卢先生惊得从椅子上坐起来,“怎么会?他身体向来很好,去年还找过我,我见他没有一点病症,怎会就去世了?”
江荀见他的表现不像是演出来的,不紧不慢低头饮了口茶,缓缓道:“既然先生认识刘大全,这就好办多了。我来找先生正是为了刘大全一事,我有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有人故意害刘大全。”
“贵人这话我没太明白,还望贵人再说清楚些。”
“刘大全死之前似乎患了一种怪病,这是他的病症,我让她女儿详细写下来了,还麻烦先生瞧一瞧。”
江荀递上一张纸,纸上刘秀秀写的非常详细,刘大全是何时出现异常,脸色如何,三餐如何,精神如何都写得明明白白。
卢先生越往下看,眉头拧得越紧,一个“川”字都浮现了出来。
“刘大全是因为这病去世的?他为何不上山来找我?”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刘大全并非死于这病,而是溺水而死,还有人目睹了他的死,说是自尽,并非是醉酒之类的无意死亡。”
“不可能,不可能是自尽。”卢先生摇摇头,“刘大全不是那样的人,他开朗乐观,自觉什么难关都能过得来,不可能是自杀。况且,他水性那样好。”
江荀:“但在下游浅滩上确实发现了他的尸体,是溺水而亡没错。”
卢先生将那张纸又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心中疑云顿起,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猜测。
“先生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卢先生面露难色,十分犹豫,“在下也不是十分确定,不过这种情况实在是很奇怪。更让我奇怪的是,若是像纸里写的这般,为何刘大全没有上山来找我。”
“不妨先说说你的猜想。”
“这症状古怪的很,落水倒似被他人操控了一般,倒是十分像是被人下了蛊。若是被下了蛊,这蛊虫会慢慢侵蚀人的身体,但是表面上却查不出是什么病症,有些蛊虫还会间接地控制人的脑子,让人变得神志模糊,甚至产生幻觉。”
卢先生这话刚说完,林默和江荀俱是心中一凛。
林默看了看这卢先生,觉得他未隐世之前一定和这巫蛊之术脱不了干系,或是了解此术,或是擅长治疗,又或是他本来就是施术之人。
“可……这蛊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若我朋友是被人下了蛊,情况也太罕见了。”
江荀摇摇头,“先生估计是隐世太久,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京城已经发现有人使用巫蛊,我去查了,竟是湩阳这般先流传出来的。”
卢先生微微一怔,诧异道:“什么?湩阳传出来的?”
“先生不认识那位前县令顾书吧。那位顾大人是刘大全的女婿,虽没有病症,却也是莫名其妙跳了崖自杀,地点还就在这山上,当时他就是因为刘大全之死来山上找您的。”
卢先生吃惊程度非同小可,攥紧了拳头,“怎么就……刘家怎么就落得这个地步……都是莫名其妙自杀,难道这顾书也被人……”
他话没说完,但是众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先生为何这般了解蛊术?现在都少有医师能判断出是中了蛊。”
卢先生面色犹豫,“我行医已久,见多识广罢了。”
林默轻笑一下,抬起头,不急不缓地对卢先生说道:“先生从前是养蛊之人吧。”
卢先生面色一滞,磕磕巴巴地说:“夫、夫人何出此言?”
“外面那些黑色的罐子,想来不是养蛇的,而是养蛊虫的吧。不过先生现在应该没有在养了,是为什么呢?”
林默说得十分直接,不给他留一丝余地。
卢先生哑口半晌,目光晃了晃有些躲闪。
江荀轻轻扣扣桌子道:“不承认?那恐怕要麻烦先生下一趟山,跟我走一趟了。”
听江荀这话,李玉立刻挺直了腰板,一只手抚上了腰悬的佩剑。
江荀:“卢先生,刘大全既然是你的朋友,你又清楚此事,不妨与我们说清楚,我们也好查清楚究竟是谁对他下了毒手。刘大全生前患此怪病,寻遍湩阳名医也没有看出个大概,想必是早已猜到自己遭人毒手,不来找先生的原因估计也是不想暴露先生吧。他如此袒护您,您却闭口不谈,这样对得起他吗?”
“你若实在不说,我就不得不怀疑对刘大全下手的人就是你。”
这几句话重重击在卢先生的心窝子里,他咽了口唾液,左手不安地搓着右手手掌心,顿时焦躁不安起来。
“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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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寻蛊
这位卢先生其实只是略懂医术, 医术只是后来学习的,从前有个秘不能说的身份——养蛊人,将蛊母繁殖出蛊虫, 养在特制的罐子里, 喂给各色毒虫和毒草, 然后在黑市高价卖给别人。
前朝末年,巫蛊之术盛行, 前朝风雨飘摇自顾不暇, 难以控制巫蛊之祸, 养蛊人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
毕竟无论什么年代, 都有想要报仇复仇的人, 因为一些上得了台面或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后来前朝覆灭,江家王朝吸取教训, 治理巫蛊之术甚严酷,若是发现养蛊人,一条性命都不留,卢先生只好改学一些正经的医术。
亲眼目睹蛊虫害人不浅后, 卢先生便心有愧疚,决心改邪归正,将自己耗尽大半辈子心血养成的蛊虫全部杀死,空留下几个罐子摆在房屋口, 有意提醒自己不可再犯错。
他隐匿于山林,一方面是金盆洗手,另一方面也是怕前朝一些被他害过的人来追杀他, 因而对江荀一行人一开始便是戒备满满。
不过再戒备也没有用,这几位实在是眼光毒辣,说话也毫不留情。况且这刘大全还是他今生为数不多的挚友,他若不说出这些,也对不住刘大全的在天之灵。
“前朝覆灭后,我发誓再没有拿蛊虫害过人。”
江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嗯,毕竟你屋子旁边那几个罐子都是空的,暂且相信你。那你可知道,湩阳还会有谁会驭这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