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弯起一双美目,走上前轻轻扯着江荀袖子有些讨好似的柔声道:“王爷别生气,不是什么大事儿。王爷若是想知道,我告诉王爷便是了。”
江荀轻嗤一声。
林默坐下,交缠着手指,显得有些犹豫似的说:“王爷还记得我是被抱错的吧。”
“之前一直养在乡下的庄子上,虽说不是亲生,但与养父养母关系甚好,就算是离开了乡下,也一直记着他们待我的好。可就在我走后不久,我养父上京城找过我,却因认错了人,在街上无意冲撞了江业的马车,江业大发雷霆,将我养父打断了一条腿。自打那以后,我便决心要报复江业。”
她说得小心翼翼,倒似真的顾忌着江荀是江业叔叔一般。
江荀撩起眼皮,用指尖轻叩桌面,隐约一声轻笑:“哦?”
林默手心微微发汗,她晓得这个男人没那么好骗,心下还是有些忐忑,抬头迅速看了江荀一眼。
江荀摇头:“谎话连篇。”
说完,他打开抽屉,扔出张纸,将那纸像一只蝴蝶轻飘飘落在桌子上,然后睨着她,示意她看。
林默拿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上次江荀来信时她回的信,信上写的希望江荀平安归来。
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江荀将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倾斜着身子,一双细长冰冷的眸子审视着林默,“这不是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
林默一怔,没明白过味儿来。
什么意思?不是第一封吗?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封信,然后茫然地抬头看着江荀。
江荀见她一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便阴沉着声音道:“你自己想。想不出来不许出这个府。”
随即便一转身出去了,留下林默愣愣地坐在原地。
这一世,她敢肯定只给江荀写过这一封信,那何来的第一封、第二封呢?
这一世……
难道江荀指的是上一世?!
前世虞墨跟着父亲去边疆时遇到江荀,在她眼里,江荀就是个带她四处玩的大哥哥,她喜欢赖着他,叫他陪她玩。
回京城后不多久,虞墨便缠着父亲问江荀的近况,父亲说可以写信去问问,她便写了,还在信里说自己不就便要成亲,问江荀回不回得来……可江荀却没有给她回信,自那以后,她便没了江荀的消息。
小孩子终究是玩心大,她嫁给江业后,不多久就忘记这件事情了。
林默扶着额摇摇头,心道怎么想起前世的事情来了。
江荀应该不是指的这个,若真是这个,那江荀便是信了她是虞墨。
这听着也太荒诞了,江荀不是这样的人。
林默有些气恼地坐在江荀的书桌前,叹了口气,将身子伏在桌案上,觉得一阵疲倦。她闻见江荀的桌案上传来一阵幽远的檀香,跟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仿佛一双微凉的手,能抚平思绪一般。
她揉揉眼睛,心道,这个人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突然,她直起身子,看着江荀整洁的桌案,想到了什么。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估计着应该没人在书房外面站着,然后低下头,朝江荀刚刚打开的那个抽屉偷偷摸摸伸出了手。
那个抽屉里扔着一些江荀公务信件,还有一本封面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书。
她轻声翻找着,翻到跟公务有关的,便一眼也不多看,继续往下找。
直到她将那一小摞信都翻完了,依然没发现什么线索,她合上抽屉,打算再找找别的地方。
就在她合上的时候,目光不由得落在那本书上,她伸手进去抽出来,随意翻了翻,竟发现是一本有些老旧的琴谱,纸页已经发黄变脆,书面肯定是有人后来装帧上去的,反而看着很新。
她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来。
忽而,一张纸飘落在林默脚边,她拾起来一看,顿时心如坠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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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说开
这并不是林默写给谁的东西, 也不是虞墨写给谁的。
而是江荀写出的一封信。
信中诉说着他对一名少女的思念和款款情谊,用笔婉转,语言迂回, 似乎能隐约瞧见当时江荀写信时, 帐内昏黄的灯光给他打下的温柔侧影。
他一面犹豫着措辞, 一面大胆地表述着。
他说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姑娘,说他在她离开后的慌乱与茫然。
林默笼着一双烟眉, 眸子里有细碎的光闪动, 好似夏日里跌落在湖面上粼粼日光。
她的手抚上信开头的两个字——那是前世她的名字, 她细细地摩挲着,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林默突然有种感觉, 是这一世从未有过的,她觉得自己前世并没有那么不幸。
有人好好地将她放在心上, 只是她没有机会知道。
林默一时间心情复杂到极点,她揉了一把眼睛,强撑着自己继续往下看,然后翻到背面。
背面只有一行尚未写完的句子。
“待我归来——”
他想写的是什么呢?
林默忽而想起来一件事, 她想起来刚到边疆的时候,江荀只顾着白日练军、晚上读兵书,她很不满意这位大哥哥不陪她玩,便总爱撒泼胡闹, 最后烦得江荀没办法,顾忌她的身份,不敢把她扔给手底下的人, 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
只记得后来自己特别开心,整日里就爱赖在江荀帐内,还很天真烂漫、不知好歹地说以后要嫁给他。
江荀一开始时,有些恼怒地脸红了,转过头说:“不要,你太烦人。”
她觉得江荀极其难得竟然会脸红,便更爱开此种玩笑,开多了,江荀便骂她:“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便嘴一撅,很不在意地说:“我本来就生在武官家,家里世代打仗的,哪里可能变成大家闺秀。”
江荀不再理会她,她便继续缠着:“原来哥哥喜欢大家闺秀呀……那我是做不成了,嫁不了了,我给哥哥当个手下的小喽啰吧!”
……
林默出神地想着。
重活这一世,她反复去思索最多的便是前世嫁给江业之后的日子,因为自打那以后没多久,她的生活如从云端坠落,被妹妹迫害,被江业怀疑,然后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莫名其妙地死去。
这一世,她忙着对付虞兰和林语,忙着找回在侯府应有的地位。
她总想着那些不甘心与怨恨,倒忘了前世那一段让她觉得特别开心的时光。
忽而眼前的烛火轻微地跳动了一下,林默耳后掠过一阵风,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一慌张竟然手一抖,将书连着信一齐掉落在地上。
她顾不得身后的人,赶忙伸手去捡起。
但她还没碰到时,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捡起了,然后直接将信和书放进了抽屉。
林默抬头看着江荀,发现江荀并未生气,只是锁着眉,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眼里似落了雪一般冰冷。
林默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说,她心里有些纠结。
要不要告诉江荀自己就是虞墨呢?
若说了,会不会江荀觉得是因为知道他对虞墨有意,便利用他呢?
林默咬咬唇,轻声问道:“这封信,为什么没有送出去呢?”
江荀目光沉沉,轻嘲一声:“因为晚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你告诉我要嫁给别人了。”
林默垂下眸子:“抱歉。”
这二字说完,林默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捂住了嘴巴。
刚刚江荀说的是“你”,林默一时没有意识到这个陷阱,顺着就回答了,中了江荀的试探。
她赶紧补充道:“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的,惹王爷伤心了……”
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江荀欺身上去,一手撑着桌案,另一手捏住林默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狠狠打断她:“别狡辩了,你回来了对不对。”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林默挣扎不过,脱力地跌在椅子上,只觉得好似长途跋涉过荒芜沙漠,身心俱疲,但心中却有几分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