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想起“庶女”二字,心下多了一份明悟,想着这些封建糟粕,叹道:“可惜了那姑娘,身为庶女便被这般对待。”
秦昕然双手一顿,说道:“相公既然怜惜那姑娘,不妨纳入府中好好疼惜便是。”
长生看向秦昕然,见她脸上带着笑意,只当她是打趣,长生解释道:“若真纳入府里,反倒不是怜惜了,女子生存不易,一辈子困于后宅不得自由已经够可怜,若还要费心与人争宠,日日在争斗中撕磨,这一辈子就全都毁了。”
秦昕然听了心下大振,轻声道:“困于内宅,不得自由,相公竟是这般想的吗?”
“女子力量,本就不弱男子,只是世事如此,倒折断了你们的翅膀。”
秦昕然见长生面上满是认真的感叹,突然郑重朝他一拜,将长生吓了一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从前倒是错看了相公,相公能有此心,与旁的男子当然是不同的。”秦昕然脸色微红,想到自己刚刚一步步试探长生的底线,长生待人赤城,倒显得她小人了。
与她相同的,长生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不过随意感叹两句,没想到竟然惹来秦昕然这么大的反应,见她似乎满面感动的模样,他都觉得自己似乎在占小姑娘的便宜了。
闹了这一遭,两人互相都觉得有些心虚,也不再坐在床上叙话了,长生起身穿好衣服,外面等待的长随见了他立马道:“大人,薛先生求见。”
第84章 旨意
长生本以为薛采一大早找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未曾想对方满面喜色。
“恭喜大人。”薛采笑着说道。
长生疑惑,薛采赶忙说道:“大人,琉省有官员过来买水泥。”
长生愣了片刻,问道:“琉省距离此地甚远,怎么会跑到这来买水泥?”
薛采说道:“大人不是琉省人吗?也许就是因为大人,他们才会发现如此好物,总归这是一桩大喜事。”
长生和薛采一起前去那过来买水泥的官员,官员姓张,看起来四十来岁,面容端正,他见到长生顿时满面笑容。
长生在琉省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仔细回想一番,自己确实不认识此人,便问道:“张大人是自何处得知水泥一物?”
这位张大人,乃是琉省下辖乐平府的通判,言道乃是奉了乐平知府的意思过来购买水泥,原是有游商自陵南府去了琉省,言及水泥,琉省其他官员都只当乐子听了,唯独那位安平知府,听了却十分上心。
原因无他,这位安平府知府是个官迷,就像一条闻着腥味的猫,立马就察觉到其中的机会,这才派了最会说话的通判大人过来周旋。
长生听了这位张大人一堆彩虹屁,打断对方的恭维之语,问道:“大人预计购买多少,用于何处?”
“罗大人,我家知府郑大人想要将乐平府内驿道修缮一番……”
长生听他说了一下驿道长度,心中就有底了,他的水泥生意虽然还没拓展到琉省去,但不妨碍人家上门购买,却听得这人一个劲的问需要多少水泥,偏偏不提付钱之事,长生心下便有些犹豫。
“大人既然诚心要买,且不远千里过来了,不知打算如何付款?”长生问道。
张大人笑着说道:“如今知府衙门里银钱不裕,想要先付定金,待来年再结尾款。”
听了这话,长生微微皱眉,就连薛采也觉得有些不妥。
生意人一时周转不开,会先拿货后给钱,这多半是相熟的商户之间才能如此行事,在现代很多政府工程,因着甲方性质特殊,才能先验收后给钱,但古代不同,古代物流太慢,长生若日后派人去琉省催债,风险太大,因而便有些不愿意。
张大人偏偏没觉得哪里不妥,还理直气壮的道:“罗大人,我这次过来没带多少人,还请大人派人护送,且听闻需要熟练工匠指导,方能学会运用此物,大人再赠送一班工匠吧。”
原本长生还想着对方不远千里跑这一趟,自己该如何委婉拒绝才好,此时觉得也不需要再斟酌用语了,直接说道:“怕是要让张大人失望了,水泥厂小本生意,不好赊账的,全都是银钱现结。”
张通判见有些说不通,便暗示道:“罗大人若是愿意,下官对别人说时,定然绝口不提有定金之事,您看这般如何?”
长生面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人就差明示贿赂了,面色一沉,问道:“张大人把本官当什么人了?”
张大人只觉得天下官员哪有不贪,以为长生想立牌坊,便笑着道:“罗大人放心,下官嘴巴最是牢靠的,保管不会对外人言。”
长生疾言厉色,道:“张大人说什么本官听不懂,这水泥厂的生意,本官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上头还有巡抚大人呢,张大人不妨去求求巡抚大人,若是巡抚大人同意了,本官自然无二话。”
张通判听了,就知此事黄了,自来一事不烦二主,若是他再拿着定金银子去贿赂巡抚,若是事成,长生这边定然门清,行贿之事也就露了痕迹,反而不能这样操作了。
长生不知此事是张通判主导,还是乐平的那个知府异想天开,他此时如何不明白,这些人是打量着用一个定金空手套白狼,此事若真同意了,后续的钱给不给待定,长生还要防备着日后那边事发牵连自己。
任凭张大人如何舌灿莲花,又加大了贿赂筹码,长生全都没有应下来。
长生见这张大人如牛皮糖一般,最后直接道:“张大人,陵南府地处偏僻,但也有不同于琉省的风景,张大人若需要人作陪,本官可派府衙两个差役陪着,只是今日本官公务在身,就不多于你闲聊了。”
送走张大人之后,薛采赶忙跟长生道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未知前因后果,还当水泥已经声名远播,便急急忙忙的请了大人过来,是我之过。”
人无完人,长生知道薛采小节虽亏,大节却不差,倒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他计较,拉着他又叮嘱了几句,便去处理公务了。
长生也没说错,如今他确实公务繁忙,府衙里尚且积压了一堆公文等着他去处理,他刚刚在衙门里坐定,贺勤那头就派人下了帖子,邀他晚上小酌一杯。
上官相请,长生不好拒绝,下衙之后便去了诚悦酒楼,在雅间里等了片刻,贺勤便到了。
长生心中本还忐忑,想着莫不是张通判真的走了贺勤的路子,未曾想贺勤绝口不提此事,反而问起婚事来,正是罗楚楚与他家次子的婚事。
贺勤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罗楚楚嫁入他家,算是高嫁,他没想到,长生话语间竟满是推拒之意。
贺勤显然极想促成这门亲事,道:“德固难道瞧不上我家门庭?还是嫌我儿子不够出息?你放心,希儿虽是次子,但该有的一样不会缺。”
听大陈氏念叨了一耳朵,长生不愿意结这门亲事,便道:“齐大非偶,结亲合该门当户对,大人抬举下官,下官本不该推拒,但我二妹妹委实配不上三公子,罗家寒微,贺府富贵,高门虽好,但不般配,我妹妹若能嫁入大人府邸,日后定然荣华富贵,但我心疼几个妹妹,身为兄长,既怕她们日子贫寒,也怕她们过得委屈。”
贺勤笑道:“德固不必妄自菲薄,抬头嫁女,低头娶妇,世人皆是如此,贺家往上三代,也是泥腿子,何来不匹配一说。”
长生一脸诚挚,道:“大人实不相瞒,罗家人口简单,我妹妹又是蠢钝的性子,大人家中人丁兴旺,婆媳妯娌,她怕是处理不好,我就盼着她嫁入一个家底殷实的简单人家,只要夫婿心疼她,我便满足了。”
任凭贺勤如何劝,长生都不松口,贺勤只得偃旗息鼓,心底却存了气,贺勤并不相信长生那一套说辞,只当他是瞧不上自己贺家。
长生拒了贺勤之后,一连都未再见到这位张通判,但这段时日里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不少类似张通判的官员跟他谈这种生意,全都被长生拒绝了。
甚至有人真的求到了贺勤那里,也不知如何竟真的说动了贺勤向长生施压,却全都被长生顶了回去,虽贺勤说话时避开了旁人,但上官被下官拒绝,贺勤到底失了颜面。
长生这段时间也明显感觉到,似乎巡抚衙门那边,隐隐有针对之意,还未等他相处对策来描补,朝廷的旨意下来了,明面上皇帝下旨嘉奖修缮驿道之事,长生又跟传旨官打听了一番,才知建业帝下令内务府和工部分别建水泥厂,两边同时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