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打探许若梅的踪迹,质问她为何恩将仇报,但尹星荷在仅剩的时间里并不恨她,只是有些失望,又替许若梅感到哀伤。
在许若梅带来的追兵围上山时,尹星荷护着他逃跑,叹气说小梅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我有,即便修为尽失,我仍是星河仙子。
“二位是城里来的吗?我们永和村许久都没有过外人了。”许若梅招呼道,眼神从常靖玉身上一扫而过,并无半分慌乱,“天色已晚,不知二位是寻人还是借宿?”
常靖玉刚想说话,陆饮霜就把他往后一拽,温声道:“打扰夫人,请问有人家方便我们借住吗?在下会按客栈的价码付钱的。”
“不用,这些年离开的年轻人也不少,村里有空闲的房子,我正好也要回家,就顺便带你们过去吧。”许若梅柔声道,她把自己的菜篮子拎起来,边开门边嘱咐跟着她的小姑娘,“你娘还没回来,快去看着锅,别糊了。”
“多谢夫人。”陆饮霜端正的拱手道谢。
村子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炊烟袅袅倦鸟还巢,陆饮霜落后了几步,和许若梅保有一个礼貌的距离,同时对常靖玉摊开掌心。
常靖玉错过了探问的时机,心事重重的,竟然没理解陆饮霜的意思,狐疑地望着他。
陆饮霜瞪了他一眼,指尖挪过去吝啬地在他腰间碰了碰,就蜻蜓点水般收了回去。
常靖玉肌肉紧绷着,半晌才道:“有点痒。”
陆饮霜:“……”他想打人。
常靖玉在陆饮霜发火前意识到了他想表达什么,悄悄自乾坤袋里拿出镜花水月递给他。
许若梅在前方带路,并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几人停在一处木屋前,许若梅敲了敲门,轻声问道:“陈老在吗?”
片刻之后,一个颤颤巍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过来开了门:“是小梅啊,快进来,我和你婶刚做好饭。”
“今天就不吃了,我正要回家。”许若梅摆摆手,又把自己篮里的荠菜塞给陈老一小捆,“这两位先生是城里来路过的,想找个住的地方,我就带过来了。”
陈老往后一看,陆饮霜正微笑着对他点头,便热情的让两人进屋:“哎呦,好长时间没遇上城里人,都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了,正好一起吃饭!”
许若梅又和陈老客套了几句,陆饮霜没怎么见过这种普通的寒暄,倒还听得津津有味。
常靖玉内心复杂,陈老夫妻过世的早,此时再见,时间仿佛一下子回溯到了十年前似的。
等许若梅离开,两人先是礼数周全的道了谢,才跟陈老进屋,陈老说什么也不让客人帮忙干活,自己和老伴去了厨房盛菜。
陆饮霜转身靠着桌沿:“你似有感慨。”
常靖玉苦笑:“陈老过世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只因为再也没人给我糖果而低落了好一阵子。”
陆饮霜被这句话提醒了,从自己乾坤袋里翻出个油纸包来,扔给常靖玉。
“前辈给我买的吗?”常靖玉隔着纸摸出那形状手感似乎是蜜枣,就犹豫着想拆开尝尝。
“想太多,蓬瀛楼送的。”陆饮霜抱着胳膊没好气道,“不想吃就收起来。”
“我只是觉得饭前吃零食不太好。”常靖玉像个小孩似的,腼腆地摸摸鼻子。
陆饮霜的嗓音冷了些,提醒他道:“你不会真想吃这顿饭吧。”
常靖玉一愣,神色顿时黯淡下来:“前辈说的对,此地疑云重重,我实不该中了陷阱放松警惕。”
他一沉默,房间内的空气就开始凝固,陆饮霜看不惯常靖玉那副沉重的样子,薄唇抿出道锋利的线条,最后还是打破了气氛,随口道:“给我尝尝。”
常靖玉面色稍缓,拆开纸包递到陆饮霜身前。
陆饮霜刚想拿一个意思意思,常靖玉却又收了回去,自己捏起一枚粘腻的蜜枣送到陆饮霜唇边。
陆饮霜:“……”
他眯着眼心想这简直是残废般的待遇,甚至怀疑常靖玉是不是又中了什么邪门术法。
大约是陆饮霜无语凝噎的表情太明显,常靖玉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前辈又不喜欢甜食,只是尝尝,弄脏手多麻烦。”
陆饮霜一时也不知道常靖玉到底真情假意,这时门口传来陈老的脚步声,他稍微分了下神,下一刻那枚齁甜的蜜枣就被常靖玉趁机塞进嘴里。
常靖玉尽可能的装出了正派自然,但那擦过柔软的唇的指腹却错觉般的发烫。
“咳咳……”陆饮霜捂着嘴咳嗽,蜂蜜的甜度着实过分,让他想骂人又找不到切入点。
毕竟这是蜜枣,不是如吞利刃般的毒∫药。
常靖玉边道歉边偷笑,回头时见陈老和陈大娘端着盘子碗筷正要进屋,他便去迎,伸手想接过碗来。
陈老一只脚迈进门槛,那摞碗还没搁到他手中,就忽地像晨雾般消散去了。
常靖玉抬着胳膊,后知后觉的仰起头,原来那半面镜花水月就悬在门框上方。
“果真只是幻术。”常靖玉惆怅地放下手臂,“前辈判断精准,我所不及。”
“废话。”陆饮霜呛他一句,好不容易才把蜜枣咽下去,“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幻象很可能是另一半古镜所维持。”
常靖玉回过神来,接住落下的古镜,发觉古镜蕴含的灵力正不安的躁动,像要接近什么东西似的。
“只要跟着这半古镜的指引,应该能找到另一半。”常靖玉不解地问,“只是幻象为何是永和村?摊主也见过此地,应不是只针对我。”
“等天黑后再调查吧。”陆饮霜有些在意许若梅,“小心惊霆岛的人混入其中。”
“说起惊霆岛,这三样法宝我还没看过。”常靖玉四处转了一圈把卧房的桌子也拖到正厅拼上,三件法宝被他搁在中间,一柄短剑一枚戒指,还有个护心镜,“前辈能做阵图核心分离吗?”
陆饮霜转着那柄短剑,炼制上品法宝所嵌的阵法核心必然要有独到之处,分析这些不仅耗费灵识,大量炼器和术阵的理论经验缺一不可,谢桥在这方面是个人才,几乎惯得他忘了如何拆解阵图。
“不急。”陆饮霜悠闲道,“等我联系个专业的。”
常靖玉防备道:“修真境到底有多少细作啊。”
陆饮霜白了他一眼:“我是说临渊宫本门。”
常靖玉圆滑地改了态度,虚心求教:“那我能见见吗?”
“还不是时候。”陆饮霜果断拒绝,“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常靖玉认真问。
陆饮霜翘起嘴角:“去洗衣裳。”
常靖玉:“……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陆饮霜:你撸完狗子洗手了吗就给我喂枣。
(当然洗了
第49章 蜉蝣01
常靖玉找个木盆去后院打水, 陆饮霜推开一扇窗户,打了个响指点起烛台。
他将送来的各路情报过了一遍,临渊宫部下做事很有效率, 已经安排人手以拍卖的名义混进凤麟阁贵宾席位, 料想很快就能接触到惊霆岛主事。
薄暮下天空渐渐浮出星光, 陆饮霜给谢桥发了传音,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云图刚刚铺开, 就听谢桥用忧心忡忡的口吻话里有话:“帝尊啊, 风景名胜人来人往, 方便行事吗?”
陆饮霜坦白道:“云舟只是在江柔岛暂停, 我本意并非要查什么。”
谢桥嘴角一抽, 腹诽你还承认得理直气壮。
陆饮霜见谢桥束发戴冠穿的颇为严肃正式,问他:“流芳主人到了?”
“还没。”谢桥用拇指示意他身后的一马平川的官道, 调整了玉简位置,“我正在等沈护卫载我去接流芳主人的路上,帝尊遇到麻烦了吗?”
陆饮霜简单给他讲了一下遇到蒲夷之后的事,又补了些关于常靖玉的消息:“我这里有几件惊霆岛的法宝, 你看看阵图核心和棱山那批是否相同。”
谢桥眼神空洞地发散着,半晌没答话,直到沈萍风御剑从天而降,携着微冷的风吹乱了他的发梢。
“属下参见帝尊。”沈萍风躬身行礼。
陆饮霜略一抬手, 沈萍风看气色应无大碍,他总算彻底放下了心:“不必多礼。”
沈萍风回手拽了谢桥一下:“您发什么愣呢?”
谢桥被庞大的信息量砸晕的大脑才重新运转,压低了声音对沈萍风道:“你知道我刚才听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