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自大自夸一番的嘴脸,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南宫子仪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行路漫漫,有小表弟陪着,会多不少乐趣。”
好在莫知没多久就悠悠转醒,吃了点热粥恢复体力之后,便率先坦白了。
原来那日他偶见祁璟辇驾,知道救他的公子是君上之后,瞬间理解了祁璟之前为什么不带他走的一番苦心。
为了不辜负祁璟的心意,他更加努力的刻苦修炼,只希望有一天能站在君上左右,为他做些什么。
直到除夕夜那天,有个从宫里来的內侍,找到他的住处,告诉他君上即将秘密启程去北疆,而北疆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他若是想报答君上,唯有这一个机会。
莫知虽然也曾怀疑来人的身份,然而那个小內侍似乎早有所料,不仅将祁璟是如何救下他并如何安置他的事情说了个详细,还指着祁璟给他用作信物的那支簪子看似普通,其实用料珍贵,只有宫中才有。
莫知曾拿着那支簪子暗中询问拜访过许多钱庄掌柜,心知这个小內侍说的不错,便信了七八分。等到第二日深夜,那人又来了,告诉他祁璟即将启程,且将祁璟所要走的路线和随行说的清清楚楚。
莫知犹有怀疑,直到当天夜里,守在那人跟他说的城门角落里,看到两辆马车趁着夜色奔出城外,才彻底相信那人的话。
他身无长物,又没有马车,日夜不休追随而来,终于赶在体力灵力即将全部耗尽的时候追上了祁璟。
莫知说完,眼里闪过一丝不安,随即掩下,仍是那副坚毅的模样,对祁璟道:“是莫知冒失,莫知甘愿受罚,只求君上不要赶我走,莫知誓死追随君上。”
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偏偏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祁璟好笑的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好了,来都来了,先歇着吧。”
莫知终于露出了与他年龄相称的慌乱的神情,不知所措道:“君上?”
祁璟招来侍卫,带他去另外一辆马车上去休息,“去吧,好好睡一觉。”
莫知攥着衣角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那侍卫走了。
车帘重新被放下,祁璟脸上挂着的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对南宫子仪道:“有人监视我们的行踪?”
南宫子仪不甚在意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可是君上。”
祁璟却不像他们那么乐观,忧心忡忡:“可是他们连我们要走那条路、什么时候出发都知道。这些连我们没走的时候都不确定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能把握的那么准确?”
南宫子仪懒懒的半躺下,翘起二郎腿:“该来的总会该来的,躲不掉。”
祁璟闻言,怀疑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早就知道似的?一点都不担心?”
南宫子仪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这些小猫小狗的,都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有北疆那个,还有点分量。”
祁璟一听,更加确定了这货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怎么问对方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肯说实话。
祁璟郁闷极了,南宫子仪闭着眼睛悠悠道:“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等会儿该怎么收拾你那心上人扔下的那堆烂摊子吧。”
“什么心上人?”祁璟一脸懵,“什么烂摊子。”
南宫子仪懒洋洋的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还以为只他一个傻子,原来你也是个傻子。啧,两个傻子,游戏看咯!”
说完这句令祁璟莫名其妙的话,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祁璟,自顾自的养神去了,留下祁璟苦苦思索了半晌也没想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索性心一横,把自己当人肉沙包往他身上狠狠一砸——
“泰山压顶!”
“啊——腰断了腰断了!”南宫子仪惨叫一声,也不装睡了,手脚并用的推他,什么风度什么气质,全没了,嘶声大吼:“滚啊!”
祁璟见火候差不多了,嘿嘿一笑,跨坐在他背上,问他:“想好了吗?说是不说?”
南宫子仪眼眶含泪:“说……我说……”
“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祁璟重重一拍他的屁股,洋洋得意道,“说吧,表哥——”
南宫子仪全身一僵,脸都绿了:“我杀了你啊啊啊!!!从来没有人敢打我那里!!!你找死啊!!!”
祁璟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掀了下去,脑袋咚的一声撞到头顶的车板,疼的他呲牙咧嘴:“你!”
“别动!”
南宫子仪神色突然凝重下来。
祁璟捂着被撞疼的脑袋,以唇语无声问他:“怎么了?”
南宫子仪同样以唇语回他:“到了。”
祁璟诧异的睁大眼睛:“到了?北疆?”
南宫子仪轻轻给了他一下,恢复了正常神色:“想什么嗯?我是说歇脚的地方到了。”
“切!”祁璟斜了他一眼,“不过是个歇脚的地方,这么神秘做什么?害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嘴上虽是嫌弃,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一连坐了几天马车早就乏味了,此刻听到歇脚的地方,脑子里立刻想到了柔软舒适的床和可口热乎的饭菜,恨不得立刻跳下去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车帘,就听到南宫子仪好整以暇道:“这么急啊?”
祁璟回头看他:“你不想下去舒展舒展筋骨吗?”
“想是想,不过——”南宫子仪冲他一挤眼,“表弟可要小心了,这里可是个黑店。”
“黑店!”祁璟一惊之下,惹来南宫子仪的一通白眼,“是啊,黑店。小心夜里睡得正熟,被人拖到后厨剁成肉馅包包子。”
虽然知道他是在下自己,祁璟还是忍不住脑补了那个画面,不由打了个寒颤,犹豫道:“那不然,我们不下去了吧?还是赶路要紧。”
谁知南宫子仪笑着掀开了车帘,道:“不去看看,岂不辜负了人特意给我们准备的大礼?”
祁璟跟着他跳下马车:“大礼?”此时风雪已停,寒气侵骨,他从暖烘烘的马车里一跳出来,就打了个喷嚏。
“是啊,大礼,”南宫子仪话里有话道,“这个大礼,表弟一定喜欢。”
祁璟被他说的心痒难耐,想要问他,对方已经朝前走去,只好跟了上去,后面的莫知也紧跟而来。
一行人在一个像是客栈的地方面前停下。
由粗重的石头搭建的房屋,低矮平坦,在茫茫雪海里面并不起眼,再加上房顶门檐几乎全部覆盖在白雪之下,若是路过的人速度快一些,很容易就被忽略而过。
然而正是这不起眼的小地方,门口矗立着一座两人高的石碑,上面的碑文被风雪遮住了大半,留下一丁半点的字迹供人猜想。
此刻正是黄昏,里面虽然点着灯,却是门窗紧闭,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在辽阔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寂静。
祁璟轻轻扯了一下前面南宫子仪的袖子,小声问:“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南宫子仪回头,轻笑一声,道:“不对劲就对了。”
“啊?”
祁璟尚在愣仲中,南宫子仪带来的侍卫已经一脚踹开了门。
一股浓厚呛鼻的血腥味儿瞬间扑进鼻中,祁璟被呛得连连后退,不得不拿衣袖遮住鼻子,皱眉道:“这是——”
“是野兽的血。”南宫子仪似是毫不意外,闲庭散步一般走了进去。
祁璟一听是动物的血,不是人血,刚松了口气,一抬眼就看到他走进屋内,怕屋内有诈,忙叫住他:“哎——”
然而已经迟了一步,南宫子仪已经走了进去,站在屋子的正中央环视四周。
祁璟见无事发生,一颗高高吊起的心落进肚子里,跟着走了进去。
客栈里的血腥味儿比站在门口还要浓厚,祁璟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置身在血池子里,整个人都被这种腥臭的气味所笼罩,浑身上下都极度不舒服。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这客栈里明明点着灯,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用过一半的饭菜,却空无一人。满是血腥气,却没有看到野兽的尸体。这个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祁璟不由朝着南宫子仪那边靠近了一些:“这里的人呢?”
“人?”南宫子仪笑了一下,抬腿往后面走去,“人大概是在这里。”
祁璟忍着不适,跟着他往后走,在一间摇摇欲坠的小柴房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