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床底一无所有。白晚楼有些失望。
连照情头疼地揉着额头,低吼道:“衡止呢,把衡止给我叫来。”
“叫衡止也没用。”还是晏齐想到一事,他说,“晚楼会不会在找兔子。”
“他想吃兔子?去抓——”
连照情忽然想起成沅君手里化成灰的那只。
他改了口:“去找。”
兔子不用找,在晏齐身上。之前云行取来后,就交给了晏齐。只是白晚楼晕着,也看不到。连照情在审江原,衡止在替白晚楼医治。兔子无人可交,晏齐便一直放在身上。
晏齐试着把那兔子塞给白晚楼。
白晚楼看到它,眼神安定下来。
摩挲片刻,一身寒气才渐渐消退。
一只兔子而已,竟然就能治住白晚楼?连照情简直无话可说,如果一只兔子能收买白晚楼,他这么多年为什么大张旗鼓把人安置在云顶台?给人建个兔子窝不好吗?蹦蹦跳跳多省事。多了还能加菜。
本以为这就安生了,白晚楼却难得开了口。
他说:“人呢。”
连照情和晏齐不知道这兔子是江原送给白晚楼的,白晚楼素来不和人交流,犯病不提,不犯病时,也是寡言少语旁若无人。很少会主动要一样东西,或要一个人。
连照情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该不会是在找江原。
但是江原不过是个陌生人。
他和晏齐对视了一眼:“你说谁?”
白晚楼掌心握着那只兔子,触感很凉,也不温,因为他的体温不能温暖它。可是那个人不同,抱起来是软的,暖的,叫他觉得有趣。
“那个人。”白晚楼道,“我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宗主:有趣。
美人师兄:有趣。
美人长老:有趣。
江原:我好难啊。
第17章 回云顶台
“江原这个人,在清溪峰三个月,只做份内事,对于别的闲事,不闻不问。”晏齐与连照情说,“云行同他在一处,察觉不出他半分异常。”
“不修功法,不练剑。”连照情道,“那他来干什么,干杂活?”
晏齐沉默了一下:“先前确实是招的杂役。”
连照情撑着头轻轻咬着唇,不知在思考什么,片刻后道:“把江原叫来。”
晏齐道:“你要留他?”
“猛虎塌侧也要看他敢否安睡。”连照情冷笑道,“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人没有任何功利心。他既然如此老实本份,就让本宗试他一试。”
“他若晓得拒绝,算他识相。”
如若不然——
自然有属于江原的去处。
无情宗不容任何居心叵测之人。
眼下,连照情就被拒绝得明明白白。
虽有预料,真被拒绝时,连照情竟然心头还有丝火气。这个时候他倒是把和晏齐说过的那些‘若他拒绝便是识相’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你敢拒绝本宗?”连照情道,“天雷之灾因你而起。功过相抵,本宗不罚你,却也不能赏你。晚楼身边一直缺一个人贴身照顾,可惜难有看中的人选。”
他断言道:“今日起晗宝阁你不用去了,只需替本宗照顾好长老。”
照顾?
怎么照顾。
能把人劈死那种照顾吗?
江原道:“连宗主。”
连照情睨他。
江原指了指自己:“我眼不能明。”
“那就更合适了。”连照情答得很顺,“你这样艰苦都能将自己照顾好,再多照顾一个应当没问题。何况——”他看了眼江原怎么推也推不开的白晚楼,脸色虽不善,语气却有促狭。“本宗看你说的什么雷劈的毛病,也并未有。”
说着连照情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不过是推诿之词,一派胡言。”
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
江原亲眼看着连照情放下了抱在胸前的胳膊。
熟悉的战栗漫上心头,江原虽然转不过身,看不到后面,但大约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的头皮都在发麻。经此三番,江原还算镇定:“恐怕连宗主不得不信。”
不但不需道听途说,甚至能亲眼看一看,江原口中这从不打偏的天雷,粗不粗,大不大,是否是真材实料——合不合他心意。
外头渐暗的天空已说明了一切。
江原心里暗暗叫苦。
也就最先没戴上罗网时,容易被雷劈得措手不及,不能习惯。后来江原洁身自好,当心地好,既不主动找麻烦,也两眼一抹黑避之不及,就很少有这样的意外。但万没想到来了无情宗后,接二连三,一个接一个,非要劈死他才高兴。
他看到人了吗?
没有啊。
心动了吗?
看不到人如何心动!
是白晚楼自己来招惹的他,岂能算在他的头上。
这雷是非不分,有病吧!
就在连照情衣衫翩飞神色肃然立在这凌风当中,而江原眼睛一闭寻思着这会儿能不能与天公争高低时,被两人忽略已久的白晚楼脸色一沉。
白晚楼错手一推,一把将江原护到身后,冲着这风云欲起就是一声清啸夹杂着怒意。
“滚!”
雷电能听懂人话便不叫雷。
白晚楼虽然动起手来譬如煞神,但犯起病来竟然还会和这天公讲道理,真是天真可人。江原有些无奈,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不干脆把罗网解了,总感觉现在它带着都拦不住这天雷,屁用没有。然而下一秒他眼珠子就快落了下来。
狂风渐起,晚楼当立。
雷光涌动中,乌云委委屈屈徘徊片刻——
噗嗤一声。
打了个小火花。
就这么散了。
“……”
这是什么?
这是欺软怕硬!
江原头一回瞠目结舌。
白晚楼是个什么人,霸得住无情宗,降得住淮南王,如今竟然连雷云也要惧他三分?江原看向白晚楼的眼神顿时从‘一个美人’变成了‘一个靠得住的美人’。
这不是美人,这是避雷针!
白晚楼吼完雷云,再看江原,就已经换了个神情,一脸‘我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转变如此之快,叫江原都反应不过来。如果不是万仞剑那点寒芒没来得收起来,江原几乎以为自己不但瞎还聋。方才那声吼是假的。
连照情看了看这光声音大却屁用没有的雷,再看了看白晚楼,最后看了看江原。他说:“这就是你说的能劈死人的雷。”
江原:“……本来是。”
连照情没说什么,就是笑了一声。
这个笑声不用特别理解。
反正懂的人都懂。
“……”明明平时对这天雷厌恶至极,苦于寻不到办法解脱,如今看它吃瘪应当是件快活事。但被连照情这一笑,江原突然就有种自家孩子拿不上台面的憋屈感。
关键时刻不能长脸。
绣花枕头。
连照情却不再管这雷,他只道:“你讨厌他?”
他是指白晚楼。
江原道:“不讨厌。”
“那你是和别人一样怕他?”
江原看了眼白晚楼,白晚楼想要挨上来,江原心有余悸,只避了一避。白晚楼虽然此刻心智有变,却也不傻,指尖没勾到江原的衣袖,便垂了下来。青葱素净,露了一小截在袖外。
“怕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江原说。
连照情想不通:“那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江原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本能拒绝了。
他其实确实可以不用拒绝的,因为能进内宗的机会实在太少。而连照情是把机会送到他眼前——但是先前送到白晚楼身边的那些人都不见了啊。
江原毕竟纠结。
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死了。
无情宗三最,江原已经见识过了。白晚楼确实能叫人哪怕是冻成冰坨子也忍不住要把视线在他身上流连,哪怕是清心寡欲如江原,也难以免俗。但每当江原心底泛起火热——白晚楼是如何轻而易举宰了那只冥兽的画面就从脑中翻了出来。
循环反复。
迅速把惊鸿一面的火焰给浇熄的明明白白。
命最重要。
这个道理江原打小就知道。
钱财生不带来,美色如刮骨毒药,什么都比不过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宗主厚爱,江原无法——”
“本宗劝你想清楚。”
连照情却打断了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