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害怕少年突然过来找他,自己难以把持。
封景荣干脆策马出府,逃去了城外兵营。
为了让自己忽视掉那旖旎磨人的滋味,今儿封景荣更是罕见地亲自下场练兵。
“石头,大将军今儿这是怎么了?”曹宇望着不远处横刀立马的男人,心里愕然不已,“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到眼下为止,不到一个时辰,已有陆续十几人败于大将军的长|枪之下。
他们这些人之中甚至连撑过十招的没有一个。
“不知。”石友明摇摇头。
“根基虚浮,毫不扎实,如此上沙场,与送死何异?”咣的一声,长枪立于地上,男人望着面前的士兵们,冷声呵斥道,“再来!搏杀五十,没断一次者再加练十次。”
“大将军过去还是右将军属官时,练兵便以严厉著称,然今日这般怕是太过严苛了吧。”曹宇目光带了可怜,悄声道,“这些还都是群才入大营的嫩菜头,就是天生能有三头六臂出来的,在大将军面前也只有挨打的份啊!”
“沙场并非儿戏,刀剑无眼。此时大将军严酷,才是真为他们好。”石友明面色不变,“不过今儿大将军行为举止确实不同以往。”
“是吧,是吧,我也是这般想得,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敢来的。”说则会说这,曹宇忽然坏笑道,“石头,这想来其实也不奇怪。你说我们大将军再过过可不就是耳顺之年了,咳咳,他那屋子里还每一个着落的,可不是要冒火吗?”
石友明默默扫了曹宇一眼,“你胡说不要命,可不要带上我。”
曹宇摆摆手,“嗐”了一声,“我就在旁边和你嚼几句嘴,你不说,我不说,大将军哪里——”
“曹宇。”
这时不远处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忽然望了过来。
曹宇做贼心虚,身子陡然一颤,忙收起笑容,应声道:“大将军,属下在。”
“过来,与他们做个表率。”男人握着长枪冷声道。
曹宇一步三回头,有些犹疑得走上前去,“不知大将军让属下做何表率?”
咣当一声。
只见一把长枪扔到他脚下。
“捡起来,练两招。”男人绷着脸说道。
曹宇弯腰捡起枪,挠了挠头,悻悻然道:“属下哪是大将军的对手?要不您让石头来吧。”
谁料他话才说来,只见枪出游龙,那一点银光已向他攻来。
曹宇忍不住骂了声娘,方暗暗咬牙,吃力拦下这一下。
只是一招他便已落了下风。
两人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然男人的杀气太盛,招招紧逼,没过一会儿,曹宇两手一空,长枪就被一下挑上空中,落败下来。
“看来许久不上沙场,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就连你也怠懒了。”
“大将军,属下——”自认为输给大将军天经地义,曹宇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然男人并未给他机会。
“过去与他们同练。”
“这、这怕是——”曹宇望了眼那群新兵蛋子,只以为很是丢人,不想过去。
然当男人望向他的时候,他身子不禁一个激灵。
军令难违,曹宇只有乖乖捡起枪,和那些人一起练起最基础的搏杀来。
封景荣转过身来,就见石友明已经握起了长枪站在了他的对面。
“试试手?”
“来。”
说完,两人同时持枪想对方的命门的攻去,打得难舍难分。
曹宇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旁边的众人也慢慢停下,专心致志瞧这两人的比试起来。
来来往往,不分上下。
再接近上百回合的时候,石友明的长枪抵在封景荣的腹部,而与此同时,封景荣的长枪已紧紧逼在石友明的脖颈上。
“这是平手?”石友明问。
“你以为继续下去,我们谁会先倒下?”
“怕是我没了脑袋,而大将军身子上多个窟窿。”石友明率先收了枪,倒也坦荡认了负。
“大将军威武,属下不敌。”
封景荣面上也无得意的神色,不过好在与多人对阵下来,他的一腔热血已发泄了出来,连带冲动的情绪也一并恢复了平静了。
“心里好些了吗?”石友明走过来道。
“心中无事,何来好些?”封景荣神色淡漠,将长枪归于了原处。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不说,我也不问。”石友明也上前将枪放下,忽然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说来你给我安排的这门亲事很好,日子过得确实和一人时大不相同。如今无论多晚回去,好歹也有盏灯在等我,心里总算是有处着落了。”
“你之前不是不愿?”封景荣斜了石友明一眼。
“是。那时我还不知家的滋味。”石友明望向身边的男人,“我希望有一日你也能有一个归处。”
封景荣的眸子沉了沉,这样的地方他也曾是有的。
在那昏黄的烛光下,少年也曾泛着困倦在屋里乖巧地等着他。
“等的人对了才是归处。”封景荣轻声道,“人弄错了在哪都是不对的。”
石友明不再说话,他自然知道对方话中所指是什么。
他了解封景荣,看似是个狠辣果断,其实也不过是一痴情种而已。
“莫要将自己逼得太紧。”石友明沉声道,“依我看来,你真的已经为他做了够多的了。”
“够多了?不,还不够……”封景荣站起身来,在他看来他所拥有的的还远远不够。
如果可以,他想将这世间最美好的风花雪月都捧在那人的眼前。
在他心里,洛华配的上这一切。
封景荣今儿是在军营用的膳,军营里的众人皆是一惊,这顿饭个个都吃的胆战心惊。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封景荣才不急不慢得骑着马往相府而去。
“小公子睡下了吗?”一进门,封景荣就问道。
“主子,这个时辰小公子已经睡下了。”赵管家躬身答道。
“是吗?”
“主子今儿可要沐浴?”
今日出了不少汗,封景荣微微颔首。
“是,那一会儿老奴就让人将水烧好,给您送去。”赵管家应下,忽然面上有点拿不准主意,“主子,这水不知送去哪个屋啊?”
封景荣的脚下一顿,“小公子今儿在哪个屋歇下了?”
“这——小公子他应是在莲里苑歇下了。”赵管家想了想说道。
“那送我屋子里。”说完,男人便大步离开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感觉主子是在避着小公子一般?”赵管家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荒谬。
要知这府里上下都是主子一人说了算得,要是主子当真不喜这小公子了,赶出去也就一句话的小事。
怎么会故意避让呢?
赵管家摇了摇头,他也是知自己身份的。这到底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下人来操心,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也乖乖按着主子的吩咐去办了。
当封景荣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褪下外衣的时候,小厮们已经抬着木桶送进屋中。
将头发散下,封景荣身子放松了下来,背静静靠在了木桶边。
氤氲的热气从水面上升腾了起来,慢慢模糊起封景荣的视线。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里又忍不住翻腾起来。
好想那个人。
好想触碰他。
好想让他那张明媚的脸上为他露出更多勾人的神情。
“洛儿……洛儿……”
封景荣哑然念着那个名字,一只手紧紧抓着木桶的边缘,另一只手隐藏在热水之下。
过了一会儿后,男人紧绷着的身躯终于松弛了下来。
封景荣踏出木桶,从水中走了出来,用汗巾擦去身上的水珠后,将里衣披在了身上。
今晚他不准备再处理事务了,只想早些上榻休息。
手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封景荣以为自己这一天过得可以说是昏昏沉沉着。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在少年身上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疲惫。
这种体会就如在口干舌燥的人面前放上一捧甘露,只准他瞧着,却不许他尝上一口。
不,或许还要更加折磨人一些。
他不是得不得,他只是心里舍不得,不想在这时强要了对方。
实在可怕。
封景荣很清楚,眼下的少年就如停在他手心里的蝴蝶。
能抑制住他疯狂的只有他自己那仅剩的哪一点自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