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轻轻皱眉,很想说我心虚个屁啊心虚,终是一忍再忍,装作不知地盯着她看:“你在和我说话?你贵姓?”
女子冷冷地笑:“怎么?这才多久便不记得了,那我旁边的师妹你也不识得?”
殷墟一脸茫然。
女子恨道:“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我师妹在碧水石洞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修炼福地,你却以大欺小,生生抢夺,差点断了我师妹的胳膊!”
碧水石洞为罱烟派一处山洞,内里天地灵气饱满,对内门弟子们开放,乃是绝佳的修炼场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前身看中了人家的地方,于是下手争夺。殷墟十分无辜,然而这个黑锅是非背不可了,她搁下经书,淡定地问:“嗯,然后呢?”
“……”
“我抢了,所以呢?”
“你!”那女弟子的手指都快戳到殷墟的鼻梁骨,殷墟展颜一笑:“既然技不如人,也怨不得别人。我这次抢了她,下次你们抢回来便是,不要与我吵,我懒得吵。”
女子微微昂起头,自信道:“你放心,即便现在比不过你,以后我也会打败你。”
傅欺霜淡淡地抚过额头,皱眉:“莫吵。”她扬名在外,又鲜少出现于人前,白衡殿女弟子对她有股与生俱来般的惧意,喉咙一梗,便咽了声。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少女期期艾艾地说:“是……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师姐们别为我吵了。”
殷墟看着她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忍不住感叹: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中途休息后,白衡殿那两个女子换乘了车,另几名一起搭乘的大概迫于殷墟的威名,也与别人挤马车去了。
殷墟望着空荡荡的车内,额头青筋暴跳,笑着与傅欺霜说:“师姐,她们走了更好,多宽敞,爱怎么打滚就怎么打滚。”
傅欺霜:“……”
“不信我翻给你看!”
“……”
傅欺霜望着满地打滚的殷墟,眸中清冷:“起来。”
殷墟一言不发地又打了个滚。
傅欺霜无可奈何:“你再这样我出去了。”
殷墟坐起身,沉默了一下,表情低落:“好啊,那你出去啊。”
傅欺霜定定地望着殷墟。这个明媚如阳光的人,该随时都是自信又毫不在意的笑着,此时,双眸里有一股浓雾般难以挥散的孤寂。
见不得她失落呢。
傅欺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出去。”
“……”
“赶走我,你好独占,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殷墟望着师姐故作冷淡的样子,心里像是塞满了温暖的棉花,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更加觉得委屈,身子往前一窜,抱住师姐盈盈一握得细腰:“师姐,你……你真好!”
傅欺霜天生性情冷清,从没与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止,此时被抱了个措手不及,身子立时僵住,脑袋一时有些凌乱,也忘了推开她,由着她往自己身上抹眼泪。
“师姐,我以前那么坏,自己都想打死自己。现在想变好了,可名声已经是臭烘烘,再没有人肯理我了。”
傅欺霜将手搁在殷墟的小脑袋上,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揉了揉,殷墟舒服得像小猪一样轻哼哼。
傅欺霜的目光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师妹日后真心对人,久而久之,人家自然会发现你的好。”
“嗯。”
“只是……不许再撒泼打滚了。”
“……”
因着傅欺霜的安慰,生性乐观的殷墟很快从苦哈哈的情绪里抽出来。
一路上清静闲适,看看书,或是与傅欺霜有一搭没一搭聊聊天,分享些道法上的心得,倒也颇自在,最后连那一点点的小纠结都烟消云散了。
等到了傍晚,一行人停脚歇息,望着层峦叠嶂的山峰和茂密的森林,还有树上、地上排排坐的一干人等,殷墟心里又纠结了。
“……师姐,今晚住……这?”
傅欺霜:“有何不妥?”
“我只是觉得……呃……咱们门派是不是穷,怎么不住客店。”
傅欺霜思索了一下,说:“罱烟虽然不问世,但并不是没有世俗的钱财。只是修道之人,身处何地,又有什么不同?”
殷墟望着傅欺霜一副“你这样的心思好奇怪,在哪不是修行”的认真脸,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又无言以对。作为上厕所必须冲马桶的现代人,忽然跑到深山老林野营,关键还不给帐篷。
这感觉……真心没人懂。
殷墟就地坐了一会,顾左盼右地扭了半晌,正打算开溜,青阳道人已目光如炬地盯住了她:“殷墟,你过来。”
殷墟脸色一僵,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乖徒儿,为师觉得有点饿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师父的表情变得这么猥琐。
青阳道人语重心长,意有所指:“这山林里,野兽多得很啊。”
“……”能不能装没听见。
见软的不行,青阳道人脸色一板:“去弄些吃的,为师饿了。”又看了自己大徒弟一眼:“青渔,跟着师妹。”丝毫没给自己徒弟反对的机会。
苏青渔不想去,尤其还是与他不待见的师妹一起,但他不想违拗师父的指令,只好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到殷墟面前:“师妹,走吧。”
殷墟将那句“能不能跟师姐去”咽了回去,悄悄望了傅欺霜一眼,谁料想傅欺霜也正望着她,神色淡淡,无双风华。
于是殷墟开心了,轻飘飘得产生了一种我关注的女神也关注我了的奇妙感觉,却忽视了宋明修哀怨的小模样。
第五章:
苏荷袖都看在眼里,等殷墟消失在暮色下,才与青阳道人说:“这么晚了,你还让你徒弟出去给你弄吃的?”语气颇有微词。
青阳道人眉角飞扬,振振有词:“有徒弟不用,难道我自己去找食物?”
苏荷袖神色揶揄道:“你方才说你饿了……你还会饿?”
青阳道人毫不犹豫地坦诚:“对啊。”
“……”
厚脸皮的青阳子无人可挡。
谁也没注意,一只青色的鸟在树梢默默观察了很久,等殷墟离开,就拍动翅膀急飞而走,没留下一丝痕迹。
青鸟飞过了两个山峰,寻一处停下,在黑雾弥漫中缓缓现出人身,却是个面容姣好,穿着青羽长裙的女子,她漆黑的目光凝视着某处,语气恭敬:“殿下。”
空间被一双漂亮纤细的手撕裂,宫旒殊从裂缝中抽身而出,裂缝在身后缓缓愈合。她穿一身精致华美的红色长裙,裙摆堪堪落到脚踝,未着鞋袜,嫩白的小脚暴露在空气中,被红裙突显得分外玲珑剔透。
望着下属,宫旒殊美艳的脸上绽开一抹迷人的微笑:“嗯?”
青鸟屈膝行了一礼:“殿下,青鸟看见有两个人离开了队伍。”
宫旒殊微眯双眼,目光冷凝:“是那个小贱人?”
“不是,是她的师妹。”
“嗯……?”尾音拉长,显然圣女殿下对情报不甚满意。
青鸟:“殿下,傅欺霜……呃……小贱人对那个师妹貌似有些在意,属下认为,将傅……小贱人的师妹抓起来,不怕她不来。”
宫旒殊朝青鸟翻了个白眼,青鸟颇觉委屈。圣女殿下强制让他们叫傅欺霜小贱人,但称呼哪是一朝一夕能熟练的。
宫旒殊慢条斯理地理着裙摆,若有所思:“那个女的……似乎叫什么虚。听探子说,若不是她跟小贱人告密,我也不至于与小贱人对上。本殿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大鸟,传信给黑白煞鬼,让他们去把那小贱人的师妹抓过来,记住,叮嘱他们,我只要活的。”
青鸟对于圣女给自己的“爱称”已经习以为常,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殿下,跟在她身边的还有青阳子的大徒弟苏青渔。”
宫旒殊皱了皱眉。这个苏青渔有点本事,黑白煞鬼还真不一定能拿下他们。
打定主意的圣女殿下从手中幻化出一枚流光符,食指轻弹,送到青鸟面前:“拿着这个,叫黑白煞鬼锁定我的方位,我先去会会那苏青渔。”
青鸟捏紧流光符道:“是。”
她从黑雾中幻化成鸟,挥动翅膀离去。
宫旒殊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殷墟并不知道这些。
她正在跟冷着一张脸的苏青渔飞行在山林里,寻找那些在黑夜中出没的猎物,开始时他们杀死了一只狼,并剥了皮,苏青渔随手扔进了空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