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欺霜看着天上的季淮堔,此时他再次催动起翻天印。
催动翻天印需要的法力输出十分庞大,真不知道季淮堔怎能拿起第三次,但这次他明显吃力,难道他真打算鱼死网破?
傅欺霜扫视着把她当主心骨的四人:“是什么原因让季师弟变成这样?”
上官锦吞了一口口水:“季师弟这个样子,就像是修了魔道后,走火入魔。”
宣柔护短,立即反驳:“师弟生性善良耿直,不会修魔道!”
田修冷声说:“他不过才入内门,你又了解多少?我看他是心性不坚,受不住诱惑才堕入魔道。”
宣柔痛苦地皱眉,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把目光投向傅欺霜,将主动权交付与她:“师姐,我听你的。”
傅欺霜微一沉吟,道:“季淮堔虽坠魔道,但毕竟曾是罱烟弟子,我们将他带回罱烟,交给掌教真人处置。”
这话最是中肯,也是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四人只能默默认同。
宣柔与季淮堔同在一个师父门下,关系最是亲厚,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误伤,连忙踏步飞到离季淮堔两丈以内,漫声道:“师弟,你快收手罢,破阵还有很多办法,你这样只会殃及无辜。”
季淮堔扭头用赤红邪冷的双目看了她一眼,便不言不语地偏过头去,再次沉下心将所有精力投向翻天印。
宣柔被这一眼瞧得心里发寒,仍然硬着头皮道:“师弟,你再如此,我只能出手了!”
翻天印再次毫不犹豫轰在大阵上,大地震颤,滚滚响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季淮堔无声地回应。宣柔咬着牙飞回傅欺霜身边,遗憾地摇了摇头。
傅欺霜祭出白吟,众人通晓其意,纷纷祭出法器,五道光华刹时闪于空中,朝季淮堔逼去。
“嗯?”蜉蝣老鬼本召唤回所有分身,全力抵挡翻天印的攻击,此时融于阵法中看见这一幕,不由大喜:
“天助我也!”
第二十八章:
只见季淮堔身上光芒大盛,护身法宝自动护主。
那法宝端是厉害,化成光圈笼罩着他,五人竟一时不能近身。
季淮堔见他们都来了,目光一滞,稍稍恢复了理智,他收起翻天印,朗声说道:“各位师兄师姐,这蜉蝣老鬼设幻阵吸食人类的负面情绪,已求强大自身,幻阵便是他,他便是幻阵,只要我破了阵法,他必死。”
乔子息不忍道:“他该死,清河镇百姓却是无辜的,你收手吧,我们自会有其他办法。”
季淮堔无奈一笑:“办法?什么办法?他吸食的越多就越强大,届时谁又能压制他?”
“我们可以等宗门来救。”
“我们如今自身难保,谁去传信?等宗门来了,恐怕不光是百姓,乃至我们都将被执念折磨而亡。”
“可那些凡人……”
“不过一群蝼蚁罢了,何足挂心!”
宣柔再也忍不住,大声呵斥:“季淮堔,你真的疯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弟吗?”
“是你们看不开!”季淮堔笑容悲凉:“不这样做,我们都会死!而你们却妄动那所谓的仁慈。”
田修激动道:“歪理!都是歪理!”他从小便被师父教导要悲悯苍生,怎会容忍季淮堔三言两语摧毁一直以来的信仰。
“道不同不相为谋。田师兄能不能理解,我已不在乎,”季淮堔面露坚决,他摊开手心,翻天印随掌而出:“只是今天即便是死,我也要杀了蜉蝣这个老匹夫!!”
他漫声道:“去!”翻天印跟随主人的意志变大数倍,冲出阵法,浑身金光普照,徐徐压向阵法最中央。
这一击几乎抽干了季淮堔一身法力,竟远比前三次撞击来得更震撼。
五人俱是大惊失色,没想到季淮堔深藏不露,以金丹期的修为便支撑住了翻天印所需的消耗。
“轰隆!”
本就岌岌可危的大阵终于支撑不住这最后一击,宛如镜子般片片破碎。一道苍老的愤怒之声隔空传来:“季淮堔!你不得好死!你……”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蜉蝣老鬼随着大阵的破灭而终结。
然而翻天印震碎了阵法,余波的威力仍然巨大无比,田修、上官锦、宣柔、乔子息四人各守一方,傅欺霜居中,铺设守护大阵。
傅欺霜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道袍的颜色越发深艳。
她一言不发,紧抿薄唇,指挥守护大阵,企图抵挡住翻天印的攻击。
成败在此一举!
“锵!”好似宝剑出鞘,一抹极亮的白光划破天际,撕碎了守护大阵的边缘。
大阵破,翻天印的余威荡漾而下,尘飞土扬,地动山摇。
一切就此结束。
没有喊叫,没有悲鸣。
再没有清河镇了。
众人一时消化不了,全都僵在了半空。
田修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叫:“季、淮、堔!”
他冲到季淮堔面前,毫不犹豫地给了一拳,季淮堔无力地瘫倒在地,过度消耗法力,此时他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如果使用翻天印是你的道,那这次又是什么?阻止我们救人也是道?你那是什么道?”
季淮堔抹去唇边溢出的血,自嘲地笑着:“对,你们都是大善人,只有我不是。我自私得很,不愿意看到傅师姐为了那些凡人搭上自己一条命。”
傅欺霜身子僵住,有风从脸颊滑过,掠起额前一缕秀发。
田修蹙眉:“你什么意思?”
季淮堔看着傅欺霜,表情不自觉间柔软下来,眼里堆满关怀:“师姐受了伤,此时施展法力对付翻天印,根本支撑不住。”
傅欺霜从半空中落下,停在他身前。
傅欺霜望着季淮堔,沉默了半晌,说道:“谢谢。”
“……”
“我确实已近极限,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你救了我,谢谢。”傅欺霜垂下眼睑,投下淡漠的阴影:“清河镇一事,你毕竟是为了我,我不置评论。只是季师弟已然堕入魔道,若是季师弟还当自己是罱烟弟子,就随我们回宗门。”
季淮堔落寞地闭上眼睛,复又挣开:“好,我随你们回去。”
殷墟正在捣鼓一只粉红色的千纸鹤。
听布袋说,这千纸鹤可以传递纸信给心里想的人,哪怕相隔千里。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知心意。
没错,是“听”布袋说的。
昨天这家伙突然传音给她,对话如下:
“殷墟。”
“谁?”
“我,布袋。”
殷墟从凳子上跳起来,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你会传音?”
“特定的人可以。”
“什么叫特定的人?”
“看我心情。”
“……所以你现在心情不错?”
“昨天那道鱼烧的不错,我还要吃。”
“……你这只猫还挺会享受。”
“我不是猫!”
“你不是猫?”
“不是。”布袋舔舔爪子,高傲地瞅了她一眼:“喵呜。”
“……”好吧,她差点就信了。
殷墟熟识了知心意的用法后,又开始捣鼓笔墨纸砚。
“望卿早归。呸呸呸,肉麻。”
布袋:“……”
“盼卿心,似我心。啧啧,殷墟你够了。”
布袋:“……”
“思之如狂……哎哟,我真是受不了你了殷墟。”
布袋:“……”大家好这里有个重度精分患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嗯……会不会太肉麻?”
布袋龇牙咧嘴:“会!”
殷墟睨了它一眼,没搭腔,继续托着下巴想内容。
宣纸被揉成了一团团,扔进竹桶。
几个时辰后,殷墟终于满意地搁笔,如释重负地缓了一口气,将书信绑在纸鹤的身上,用食指弹弹它的头:“知心意啊知心意,若你知我心意,就将信送到师姐身边。”
纸鹤在殷墟期待的目光中化为荧光,消失在窗外。
傅欺霜从一片废墟中找到了那老太太和她孙女的尸体,在清河镇的边缘找了个小山丘埋下。
傅欺霜坐在墓碑旁边的大树上发呆,纸鹤就是在此时来到她的面前,完成了使命后便化为灰烬,纸信徐徐落在傅欺霜的手中。
“师姐亲启,见字如面?”傅欺霜喃喃读着,唇边逸出久违的上扬弧度。
傅欺霜抽出信纸,捧在手心看。
致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