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山泉往下流淌,日积月累形成了清澈见底的小溪,袁双卿摸索着捧了一把水洗脸,又喝了几口,心里还记挂着刚才没说出口的问题:“阿白,你这么多年一直呆在灵堂里?”
“嗯。”
“那岂不是很寂寞……”
说到以前的事,长曦异常平静:“一开始是的,久了也习惯了,卿卿,是你把我带出来的,否则我仍然没有自由,谢谢你……救了我。”
袁双卿愣神思考了片刻,猛然追溯到六岁那年,因为贪玩误入祖先灵堂,爬上梁顶,在灵堂上的牌匾后发现的红木瓷瓶,她把它戴在脖子上出了灵堂,原来也在无意间救出了阿白?
难怪,自那之后,长曦就一直在她身边了。
袁双卿如梦初醒,把红绳下的瓷瓶拿出来,问她:“你真的在里面?”
“不是,”长曦缓缓摇头:“这里面只有我的一魂,所以我离不开。”
“那我把魂还给你……”
长曦挑着秀眉,半开玩笑:“你给我,我就要投胎去了。”
果然袁双卿急了:“那不行,等哪天我也要死了再给你,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投胎转世了,说不得下一辈子,咱们还能在一处做个姐妹。”
长曦并不信,世间亿万人,哪有这样的巧合?不过她不忍心打碎女孩的希冀,便转移了话题:“你饿么?”
袁双卿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长曦轻笑一声,把她留在此地,过了一会儿,便捉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野鸡来:“只能帮你到这了,我不能杀生,杀鸡拔毛这事可得你自己来。”
袁双卿看着她手中扑棱扑棱的鸡,无语了。
嗯,看来学厨艺,还是很有用的嘛。
等袁双卿把鸡洗干净和长曦一起回到火堆,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洗的慢,中途长曦怕火烧灭了,还去加了一把柴。
袁双卿给鸡插了一根树枝,放在火上烤,烤到鸡皮泛黄,油冒出来滋滋作响。鸡发出阵阵肉香味,她艰难的吞咽口水,胃一阵一阵收缩,感觉更加饥饿。
熟透了后,袁双卿迫不及待就咬了上去,被烫得龇牙咧嘴,还不忘给长曦一个娇气的微笑。
长曦用木棍划拉了一下柴:“你慢些吃,吃完我们便回去。”
袁双卿倒是很想回去,可她怕四叔他们就在匪泉等着瓮中捉鳖,她擦了擦嘴角的油,说道:“要不我们就在此地呆上一夜,明早离开,等四叔走了再回来。或者现在就走,免得四叔仍派人来捉我。”
长曦抬头看了她一眼:“卿卿,你须得懂得,选择逃避是最差的解决手段,趁着夜色回去,把话与他说明白。”
“他若是执意带我回去呢?”
“傻丫头,这就是为什么非得夜里和他说的原因,”长曦的眼眸像湿润的墨色宝石,光芒在她眸中流转跳跃:“你的师父,也并非那么不堪,他在匪泉山庄的地底下养了一批鬼兵,足以保护你。卿卿,你的背后有我们,不要害怕,你有和他讲条件的资本,你若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鬼兵?袁双卿心头猛地一震,她好像在哪听到过,可是实在想不起来,也许是听师父讲的,他这些天塞了许多知识过来,现在脑子里还杂七杂八的消化着。
袁双卿托着腮,崇拜地看着长曦:“阿白,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长曦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袁双卿看不懂的茫然:“有啊,我算不到将来,也改变不了过去。”
她再厉害,始终只是一个鬼,在这人世间苟延残喘。她的小丫头似乎把她捧得太过高了,以为她无所不能。
这并非好事,她得学会自己成长。
长曦不由得陷入沉思。
也许……应该放一放手才是。
听到长曦说带她回去,袁双卿就不再急着赶快吃完了,她磨磨蹭蹭吃着,还不忘找长曦聊一聊:“阿白,师父说狐岐山有许多鬼,可是真的么?”
“有的,张子忠炼制的鬼兵多数来自于此,”长曦看袁双卿用袖子擦嘴,连忙递过去一条丝帕,叹了一口气责备:“好歹是女孩子,怎地像个皮猴似的?”
袁双卿接过手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在想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反正衣服也破了,都不打算要了。你……你说这里有其他鬼?我身边有吗?”
长曦没有回答,眼神却掠过袁双卿,盯在她身后的某一处地方,袁双卿只觉得头皮一麻,肩膀僵硬,怎么也不敢回头去证实。
“逗你的,”长曦难得笑的露出了半截雪白的牙齿,本有些阴冷的周身气息都柔和了起来:“我在这里,他们不敢出来。”
第十六章
袁双卿啃完鸡,拿土埋了火堆。两个人亦步亦趋往匪泉山庄赶。
渐渐的她发现,今晚的月亮有一些不同以往。皎洁淡白的月色泛起了一丝血色,如曼陀罗花般妖冶。
“糟了!”
长曦急声长呼,踏步而上,飞到略高的枝桠上停住,向远方张望。
“怎么了?”袁双卿下意识觉得匪泉山庄出事了,忙问道。
果然,就听长曦凝重地说:“鬼兵放出来了。”
鬼兵一出,就意味着一场恶战即将展开,袁双卿不想看到两败俱伤,更不想看到一方被屠,连忙疾跑几步叫道:“阿白,带我回去!”
咻——
红纱自长曦袖中卷出,破空而下,在袁双卿腰部缠绕,袁双卿放松手臂,随着长曦的一个飞跃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匪泉已经与袁琪交涉完毕,两方互不相让,袁琪的人马先行动手,刀剑劈砍在门上,似要把门给劈烂,有些身手不错的已经开始翻越墙壁,被墙里面的人砸出的小石子碰了个正着,鼻青脸肿地落到地面。
有人捂着肿起的额头过来:“四爷,这样下去不行啊。”
袁琪看了看四周,这里四面环山,匪泉的地势非常低,他心生一计,命人去取许多大石头过来,想利用低洼优势,把石头放下去,砸穿墙壁。
这一计非常成功,很快有一处墙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可供人进入。
几个人持刀迫不及待地往里钻,钻到一半忽然发出惊恐的叫声,最前面的一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拖进去,发出短促的一声呼喊,紧接着便没了动静。
其他人连忙往外退,口里叫道:“有鬼!有鬼呀!”
忽地从山口处吹来一阵阴风,马开始躁动,袁琪拼命拉着缰绳,试图让马冷静下来,抬起头后发现山庄的上空如同被淡淡的血雾浸染,在月色的照耀下朦胧而又肃杀。
嘎吱一声,山庄的门被缓缓推开,张子忠提着灯笼孤零零在那站立着,与此同时,血雾里出现了十几个朦胧的影子,渐渐开始清晰。
那些被炼制成杀人机器的鬼兵,都披散着头发,眼睛紧紧闭着,身上都散发出恐怖的阴气,像是从地狱爬出来一般。
张子忠和袁琪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袁琪的面色复杂而又难看:“你竟然……炼制这种阴邪之物……”
驱使鬼兵亦是在燃烧他自己的寿命,张子忠像是老了几岁,脸上的皱纹加深了几丝,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惫:“我实在想不到,你会是第一个让我放出它们的人。我这一生都在救人,看来这次得沾人血了。”
他眸中的红芒骤然绽放,散发出妖异的气息,那些鬼兵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纷纷睁开了漆黑如墨的双眼,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手指折成鹰爪状,露出了嘴巴两端的獠牙。
袁琪脸色苍白,身下的马更加急躁,荡着蹄子走来走去,发出阵阵嘶鸣声。
“撤退!”袁琪大叫道。
他身后的那些下人早已自乱阵脚,撤退的命令一下,立刻调转马头,没有马的便转身发足狂奔,手中的武器变成了逃命的累赘,扔的琳琳琅琅满地都是。
一只鬼兵追上了跑在最后面的人,嗤啦一声,那人后背的衣服被抓烂,肌肤上连肉带皮被抓下了一道血痕。
这个关键时候,他脚下竟然一滑,跌倒在地上,那鬼兵扑下来,一口咬在他后颈,尖锐的獠牙带起了一片血肉模糊。
那人啊的叫出声,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袁琪听到后脸色更加冷硬,身体冰凉,手上却冒起了汗珠。
“住手……!”
猛然间,一道破空的声音划过上空,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用红绫卷着一个人,飞往匪泉那边,中途忽然停顿了片刻,飞身而下,同时另一道袖口卷出红绫,打在最前方的鬼兵身上,把他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