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棉花比之木棉,产量可高出数十至数百倍,织出的布料柔软舒适。虽不及丝绸,总比麻衣好的多。”丞相大人看过之后点头:“国师早在五月时便与本相提起过,多亏薛将军配合,派往南疆的兵士确实找到了不少植株,已经在皇庄里培养一季了。”
工部尚书亦出列:“国师所说的织机,臣等已经制作完成,一熟练工可日织布帛一匹,速度比民间常用的织机快了十倍不止。”
户部尚书跟着拱手:“此番本部官员随国师出巡江南,已经勘测了地方舆图,规划出适宜种植棉花的山区。只待天气再暖和些,便可派官吏前往鼓励农桑,不出十年便能让我大庆人人穿得起棉衣,再无人因天寒而悲苦。”
另有什么出海寻找新的粮食物种的,什么砖窑的改造方法,什么四轮马车和水泥马路,如国师所说,以他道场的成果为基础,只要钱财和人手到位,当真可以给大庆百姓的衣食住行都来一次重大的全面升级。
六部说的热火朝天,宗人府御史台的主官斜眼:你们这群拆台的,不是说好一起忽悠陛下纳妃吗?怎么转头都开始表功,倒显得我们都在吃白饭找茬儿一样!
这次廷议就这样被国师带歪了话题,关于纳妃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私底下,玄极真人亲自劝了陛下一回:“陛下可知堵不如疏?您越是在选秀一事上显得反常坚持,越容易引来朝臣的注视。以贫道看来,前几回只当您勤政爱民,若是再有人劝,不如就应下吧。”
冷枭言被他洞明淡漠的眸子看着,突然也想通了:他前前后后儿子女儿又不少,只要他不说,谁会觉得他不能生?妃子纳进后宫,他该宠幸就宠幸,至于为什么没有新生儿降世——那肯定是妃嫔的问题!
甚至于,如闵院正所说,他的寿元最多不过十年之数。也许过几年他突发不测就这么去了,这秘密也就永远的被带入地下,再也无人得知。
真男人,可以早死,但不能“不行”——这是冷枭言最后的坚持。
之前是他太过忌惮才钻了牛角尖,被玄极真人一句话点破,皇帝陛下倒是渐渐放下了:“也好,不过民间还是不要惊扰了吧。既是世家盛情,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选几位淑女入宫陪伴皇后驾前也是好的。”
他们愿意把女儿送进宫中蹉跎岁月,只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那他当然可以选择成全。至于结果如何——他从未承诺,也就不用承担任何结果。
只是还是得和皇后打个招呼。敬砚姝自不会反对他进新人,甚至颇为赞同的微笑点头道:“你吊着那些世家也够久了,也是该让他们尝点儿甜头,回去才好踏实给你办事呀。”
眼看冷枭言仍是有些神色别扭,皇后娘娘捂着嘴轻笑:“莫不是你还记着答应我的不纳二色?如今我且觉得宫中人少了不热闹呢,你就别纠结那么多了。”
她那些甜蜜的束缚早就被冷枭言忘在了脑后,今日突然听她提起,反而是冷枭言愣了愣,才掩饰般笑着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他又怎敢说是他自己的原因,是他时日无多,还没了生育的能力,如今不过拖一天是一天。含糊应下皇后的说辞,却无颜面对皇后事事为他着想的心,冷枭言忍不住想,或许正是他将那些誓言承诺毁的一塌糊涂,正是他这份辜负,才让上天都看不过眼,降下这样的磨难惩罚他吧。
若是让敬砚姝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嗤之以鼻。哪个女子会看得惯自己男人接二连三的纳妾?她又哪里是出自真心好意?唯有心中已经无情,不过为了利益计想一条更好的出路,顺便问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罢了。
帝后的各自心思无需赘言,总归如四年前纳陈、薛二妃一样,并不需冷枭言自己暗示,皇后娘娘先往外头递了风声。又定下四月初三在宫中开赏花会,邀请家中有适龄未婚女儿的高门贵妇们带着小孩儿们进宫赴宴,算是变相的选秀相亲会了。
朝堂高门摩拳擦掌,一时间京中银楼的生意都好出不少。敬砚姝一边带着四皇子晒太阳遛弯儿一边听着宫人们传来的小道消息,忍不住摇头:“看来有青云之志的姑娘还是多啊。”
只是不知道她们在宫中待上几年,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与皇后娘娘一样陪着孩子晒太阳的容妃亦接到家中传信,她的毕生宿敌、来自通州苏家的嫡出女儿苏瑾薇亦在被邀之列。陈蕴玉笑嘻嘻的将扑进她怀里的三皇子抱起来,心中却再无波澜——宫中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任凭苏氏命格好又如何?要说讨好男人,那样书卷气的女子可不见得能占到便宜呀。
两边的仪仗在御花园的石阶小路上相遇,敬砚姝目不斜视的拉着四皇子往前走,陈蕴玉则带着三皇子避开一旁低头行礼。容妃娘娘的嘴角溢出一抹笑容:皇后依旧是这样从容淡定,她心里就更踏实了。
第75章 赏花会
文熙五年四月初三, 上辈子是冷枭言第一次选秀的日子。而这一回,当年的秀女已经身居高位,淡定坐在暖阁中看各家贵女款款而来。
其中最出挑的莫过于与陈蕴玉齐名的苏瑾薇, 是个精巧秀致身姿窈窕的大美女。她比陈蕴玉小了两岁, 看上去却并不比生过孩子的容妃显得青涩, 反而更多一分超然物外的仙气。只站在路旁微笑,便让人发自内心的生出好感。
除她之外, 另有工部尚书的侄女洛楚诗, 旬阳冯氏主支嫡出女儿冯怜若, 恒威将军孙女儿杨卿初都在皇后的内定名单上, 至于剩下参选的贵女则看情况挑选一二, 这次选秀便算是成了。
敬砚姝并未把内幕消息分享给容妃和敬妃,反让她们随意去玩耍:“你们平日里在宫中闷着, 难得有年纪相近的小姊妹们来,可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要是有觉得好的小娘子也只管诉本宫,本宫厚着脸皮问她们家里要了,把人留下来给你们当个姐妹作伴可好?”
她说的半开玩笑, 在场的诸位夫人贵女却听的明白,真以为这次选秀的决定权竟是在两位宫妃手中。容妃一眼瞟过自家老对头苏瑾薇,苏家母女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掌心已经洇出了汗水——这几年陈家越发显赫, 没少明着按着给苏氏使绊子,难得陛下肯松口选秀,他们家是下定决心要苏瑾薇进宫争宠, 哪怕不能扳倒了陈蕴玉,至少也得和她来个平分秋色。
可要是容妃直接否了她,苏家的一应计划不就全然打了水漂?苏母心下着急,看着容颜绝色的女儿不免心中叹气,不知这会儿劝心高气傲的闺女与容妃服个软,能不能将往年的争执就此揭过?
苏瑾薇却想的更多。陛下后宫除了皇后,高位之上唯有互相不对付的容妃与敬妃。皇后娘娘显然一副中立不说话的模样,她与其讨好容妃,还不如与敬妃达成共识。总归苏氏的名声本就不差,只要她好好的不出差错,就不信容妃还能平白无故的发落了她。
她打定主意,与容妃见礼后便往敬妃跟前走去,迎着敬妃惊讶的目光屈膝行礼道:“臣女这二年常听父亲提起薛将军赫赫威名,今日得见敬妃娘娘,感怀薛家功绩,特来向您请安。”
她声音轻柔温顺,听在薛雅娴耳中是说不出的舒服。再想到苏家与陈家之争,敬妃心领神会的冲她伸手:“薛家是陛下之臣,为陛下征战乃是分内之事。本宫曾听陛下提起文熙三年家父远征夷族,有一时辎重配给不足,多亏苏氏慷慨解囊才度过难关,本宫该向你家好好致谢才对。”
两人这么一句接一句的互相吹捧,很快聊的热络起来。旁的贵女有样学样,或是悄悄站在苏瑾薇身后慢慢插丨入话题中,或是寻了别的借口,想从容妃这儿打开方便之门。
冯怜若是个聪明姑娘,亦是一等世家出身,比另几位更明白这天该怎么与容妃娘娘聊。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的发问:“臣女在外头听说陛下为了教导四皇子,特意集结世家大儒著了《三字经》一文,可惜全本至今未公布,不知娘娘可曾看到过?”
陈蕴玉还真看到过,盖因她跟前养着三皇子,陛下让她时不时的讲几个故事给小孩儿启蒙。而这书本是皇后为了培养她亲儿子向陛下求的,她心里自然感激。
眼角瞟见皇后微微点头,容妃娘娘露出一个笑脸,顺着冯氏的话就坡下驴的和贵女们聊了起来。总得完成皇后布置的任务不是?既是说了挑人,她就好好挑一挑,总要貌美如花人美心善,衬得上陛下九五之尊的地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