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云氏确实没来,毕竟她已经八个月身孕,万一出点儿差错,那可是一尸两命的危险。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总归前朝后宫都知道皇后看她不顺眼,她有孕在身就是最好的依仗,又何必自找无趣去皇后跟前装孙子赔笑脸?
却不想同样有孕的薛妃竟然扶着两个大宫女的手,慢悠悠晃悠到了御花园。她如今怀胎四月,胎相已经稳了,肚子也略显出一些来。与皇后娘娘见礼后,她便靠着个软枕小口喝茶,一边看陈妃喜笑颜开的与皇后逗趣。
陈妃刚满三个月身孕,身子不重精神头亦好的很,围着皇后娘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动听的彩虹屁变着花样儿的一套接一套。柳贵人竖起耳朵听的一脸神往,约莫是想好好学一学这本事,毕竟大家都在后宫讨生活,得不到陛下的欢心,能哄得皇后娘娘开心也是一桩稳赚不赔的本事。
贞常在虽是位份不及柳贵人,脾气清高却不知高出几筹来。且她当真相貌绝丽气质非常,柳贵人坐在她对侧,偶尔被她瞟上一眼,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仿佛是被人无声的鄙视了一般。
殊不知贞常在平日里虽然高冷,却还没冷到这般厌弃脸,实在是她不知道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心中总有莫名的不安。两位更衣小主在最下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触了上头哪尊大神的霉头,今日这花宴起的莫名,让她们俩颇有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敬砚姝自陈妃不明不白的求她开个小聚会时就知道今日是有计划的,及薛妃到场,她已经将整个计划猜到了七八分。有周平这个耳报神在,前朝的动静瞒不过她,用子嗣做筏子对付贞常在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便是陛下不愿,她这个当皇后的也得出面“忠言逆耳拨乱反正”,可谓是实实在在的阳谋。
陈妃被皇后通透的目光看的心中一凛,手心洇出薄薄的一层汗水。敬砚姝看她突然呆愣的模样却是笑了,一手指轻轻戳她额头:“快当娘的人了,还是这般孩子气。”
拧着她的耳尖转向薛妃,口里仍是教训道:“好歹学着薛妃这般稳重些,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护着你肚子里那个的安全。”
实则昨日薛妃听到薛夫人转达的栽赃计划,心里是十分不愿的。可架不住前朝已经达成一致,她不得不冒一回险。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好对贞常在下手,莫名被皇后点名躺枪,薛雅娴本能的给了小伙伴一个懵逼的表情,反倒将陈妃与敬砚姝一块儿逗笑了。
陈妃毕竟是皇后钦点的聪明人,有这一瞬间的功夫,已经想明白了皇后话里的意思。对于她这般关怀——无论是真心,还是只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陈蕴玉都是感激的。小妃子扬起略圆润了一圈的小脸笑的乖巧:“您就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呢,妾可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敬砚姝点点头,她有把握就好。贞常在迟早是要被踩下去的,如今这时机虽是比她预料的提前了些,也不过是浪费了某个不知真假的效果,显得有些可惜罢了。
她这边胡思乱想的走神,小宴上的酒菜已是陆续上满。因这次准备的匆忙,御膳房并未做什么大菜,多是些凉拌小炒,并一大碗热腾腾的龙须面,一叠脆酥酥的龙鳞饼。
顾忌着花厅里两位孕妇,皇后娘娘并未让人上酒,只以温好的果汁代替。虽是如此,相互走动敬酒仍是少不了的。敬砚姝率先举杯饮过一杯,放下酒盏看她们自由活动。
薛妃与陈妃品级相当,分不出高低来,两人对饮一杯,便将目光看向下首的小妃妾。柳贵人战战兢兢带头起来给上首三位大佬敬酒,及贞常在板着一张脸挪到薛妃跟前,薛雅娴突然一手捂着肚子喊疼,顺势往后一倒,被身后两个早有准备的宫女抱了个正着。
“这特么也太假了。”敬砚姝捂眼,实在是看不得这般“假摔”。松明和佳楠赶紧张罗着喊太医来,不过一会儿,闵院正就屁颠屁颠领着个小药童进了花厅。
稍稍一把脉,老院正便确诊:“薛妃娘娘是被麝香给冲撞了!”
“可要紧么?”陈妃上前一步急切问道:“可会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闵院正忙安抚道:“并非服下麝香,只是被气味冲撞的难受些罢了。请各位小主都散开些,让薛妃娘娘跟前通通风,一会儿就没事了。”
围着的一群人赶紧后撤三步远离薛妃,连陈妃都自觉的扶着宫女的手往一边靠。敬砚姝努力让眼神凌厉起来,扫视在座的妃嫔们:“是谁身上带了麝香?自个儿站出来!”
自不会有人承认,花厅里一片寂静。
皇后娘娘伸手一指闵院正:“你去看看,到底是谁居心叵测,明知道今日有陈妃和薛妃在,还敢戴着麝香来赴宴!”
第45章 世家的考验
皇后娘娘有旨, 闵院正自是拱手应喏,低着头在花厅里转过一圈,不出意外的指向了贞常在:“这位小主身上有麝香味, 薛妃娘娘应是被她冲撞, 才导致一时动了胎气晕厥过去。”
多么完美的栽赃陷害一条龙服务, 要是再来个指证的就更好了。敬砚姝戏谑的想法尚未在脑子里转完半圈,便听“噗通”一声, 贞常在身边的小宫女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
嗯, 论演技, 这宫女可比薛雅娴与闵院正专业多了。
小宫女说的断断续续, 一字一顿却咬的分外清晰:“是、是小主的手串, 手串底下有个香囊。往日,往日小主都是用灵猫香的香丸, 今日却拿了,拿了麝香香丸来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一片。薛妃身边的两个大宫女染杏润桃反应最快,一左一右摁住沈氏, 伸手就撸了她手上的串子。
上好的红水晶珠子串成一串,结绳之处果然挂了个银丝缠成的香囊,闵院正接过来闻了闻,点头认可道:“这味道确实是麝香合的。”
一番变故来的太快, 别说柳贵人等毫不知情的,就是前世看多了宫斗大戏的敬砚姝也叹为观止。想那影视剧中,给人栽赃的戏码定九曲十八弯的布局, 做的自己十分无辜才算成功。她们几个这样明目张胆的死咬贞常在,是把所有人当傻叉吗?
连沈氏自己都懵了,她算计颇多,可都是冲着皇帝去的,哪里想得到会被一群宫妃这样简单粗暴的对付了。
左右一看两位妃主脸上的势在必得,沈贞娘要紧牙关,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她背脊挺直,依旧是问心无愧的模样:“婢妾往日所用皆是灵猫香的香丸,从未用过麝香,今日冲撞了薛妃娘娘,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借婢妾之手伤了陛下子嗣,好一箭双雕之计。婢妾恳请皇后娘娘彻查后宫,揪出幕后之人,还婢妾一个清白,亦是保证日后薛妃娘娘不再受其所害。”
陈妃杏眼微眯,颇有些嘲讽的质问:“那要是在你寝殿查出麝香香丸呢?难道也是旁人陷害?”
沈贞娘继续咬牙:“婢妾所用香料除了份例之外,都是云昭仪与陛下所赐,自有库房单子可以证明。既是婢妾从未合过麝香的香丸,多出来的自然是旁人陷害。”
“好了,都别争了。”敬砚姝淡定的打圆场:“闵院正服侍薛妃回长禧宫去,看看该用药还是静养。松明,你去找陛下禀告此事,顺便让陛下带曾院判来,一块儿去搜一搜贞常在的寝宫,核对她屋里的香料用量。”
目光看向陈妃,见她脸上并无不满焦急,敬砚姝更满意了些:“你也回去歇着,招胡院判来给你看看。”
陈妃乖巧的谢恩,带着宫人袅袅而去。皇后扫一眼剩下的地位妃嫔,随意摆摆手:“其他人都散了吧,贞常在,你随我一块儿去琦玉宫。”
皇后没有上来就一把将她摁死,沈贞娘提着的心便松了一半——并不是说她笃定寝宫中没有蛛丝马迹,而是只要拖到陛下来,她就总有一线生机。
看着径直行在前面的皇后的背影,沈贞娘低头感慨,难怪后宫诸妃再怎么斗,都认定皇后是个公正的主母,亦少在她跟前挑拨是非。或许正是因为她这心胸,才能让陛下对她始终信任,哪怕无宠,也牢牢坐稳中宫之位。
若是让敬砚姝听到她心中所想,恐怕得哭笑不得的表示她到底太年轻。其实讲科学,麝香谋害孕妇这种事情它根本就是个玄学。如果是大量口服,那流产的概率确实高;一丁点儿加在香丸里也能害人掉胎——怕是宫斗小说看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