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可得把满后宫都得罪了。”冷枭言摇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贵妃薛妃她们才不会想你是去谢恩,只当你去衬的她们不懂规矩。”
“非也非也。”陈妃调皮的晃晃手指头,又被红珠和绿璧拉回来继续穿褙子,嘴里仍是辩解道:“我去给娘娘请安是听话,她们不去也是听话,该去的不去和不该去的偏要去,那才是惹娘娘不开心。”
两三句话说的绕口令一般,冷枭言想了一会儿才听明白了,伸手一拧她的脸:“说来说去,还不是皇后偏疼你。”
陈妃“哼”了一声,皱皱鼻子默认,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当妾的再有上进心也该用在正道上,她们想的是当主母,我想的是生孩子,那能一样儿么?”
冷枭言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喷也不是咽也不是,指着她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不过仔细想想,却是话糙理不糙——贵妃骄纵薛妃自傲,当然不如陈妃这样的讨喜,皇后看不惯她们却偏疼陈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又忍不住想到沈采女,那位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似乎从未有过去坤和宫给皇后请安的想法。冷枭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微沉——云昭仪将这么一位忠心“认主”的女子推上来争宠,当真就只是为了争宠么?
还是想在后宫与皇后分庭抗礼,一边靠着子嗣,一边算计圣心,最后谋夺什么她本不该肖想的东西?
这些日子冷墨清异常活跃,总央着陛下允他出宫玩儿去——说的是了解民生,可每回不是偶遇丞相就是偶遇大将军。他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漏洞百出,怎么看怎么刻意。
当皇帝的一旦起了疑心,那真是看谁谁都像要造反。云氏和大皇子才在三个月前被皇后陈妃和世家牵着用来涮了一回朝中勋贵,如今便是冷墨清与朝中大臣正常的交流都能被冷枭言解读出许多个猜测来。偏大皇子被陈妈妈“鼓励”着多看多问,要学会为陛下分忧。小少年头脑一热,恨不得一头扎进政务里,在陛下看来,更像是野心毕露的表现。
冷枭言越想心越冷,越想越惊疑不定。等陈妃上完了眼药高高兴兴往坤和宫蹭饭去,皇帝陛下亦下定决心冷一冷琦玉宫,看看她们表现如何再做打算。
他对沈氏的宠爱还没到迷了心智的地步,且就算是真迷了心智,面对权力斗争也总会分外清醒。接下来的五六日,皇帝陛下独宠陈妃,仿佛先前对贞采女的万般赞美抬举只是所有人的幻觉。
非但琦玉宫一时失宠,连御书房的几位先生也得到陛下口谕,让他们给大皇子“收收心”。几位夫子多少都有着世家的背景,心领神会的将大皇子的课业翻了不止一倍。冷墨清苦不堪言,如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别说出宫偶遇大臣,便是去明光殿刷存在感的时间都没有。
前朝大臣们如何掂量陛下的态度转变且不提,只后宫诸妃看来,这一场陈妃与沈采女的隔空交锋,是陈妃光光彩彩的大获全胜。云氏再一次绞尽脑汁“争宠”却失败,成为后宫所有人的笑柄。只是她们细细揣度,又说不出云氏到底是如何输的这样惨——养大陛下长子,苦守陛下十年,还假假算是陛下的元配发妻,这样一手好牌被她打的稀烂,除了说时也命也,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连用宫女固宠这种“下策”都使上了,依旧敌不过陈妃在陛下耳边几句闲来挑拨。云昭仪呆呆坐在琦玉宫的主殿高位上,看着红墙朱瓦,心里一片迷茫凄凉——难道这真的就是命?她这辈子做的再多,也只是无谓的挣扎么?
第42章 再传喜讯
眼看从冬月进了腊月, 后宫中的暗潮汹涌总算平息了片刻——倒不是大家都记着要过年了得平和些,而是陛下封笔之前少不得忙个天昏地暗,根本没空搭理后宫妃嫔。大家都在皇后娘娘手底下讨生活过日子, 这个时候再起波澜, 怕不是年终奖都不想要了。
敬砚姝乐得清静, 一面允了薛家夫人时不时的进宫与薛妃叙话,一面着手安排除夕夜的宫宴。这一回她也是长了记性, 严令两位大肚婆不必到场赴宴, 只需准备礼物讨好皇帝陛下, 自个儿好好儿在自己宫里养胎是正经。
有去年陈妃血的教训, 薛妃与云昭仪从善如流, 发自内心的谢过皇后恩典。别说去陛下面前刷存在感很重要,再重要能有几个月后母子平安升职加薪重要吗?
哪怕是迫切需要得到陛下关注的云昭仪也想的明白, 她怀着身孕又不能勾搭皇上,与其琢磨自己如何邀宠,不如继续把贞采女往外推一把。陛下虽然冷落琦玉宫,可贞采女的相貌手段摆在那里, 只要再引起陛下的兴趣,少不得能轻而易举的复宠。
沈氏听着云昭仪苦口婆心的劝告,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心中实则也有几分慌了。她这般高洁做派有一半儿是自小养成的冷清脾性, 可更多的还不是教坊司的妈妈们潜心教导修炼出来的。在她看来,男子总是这样贱的,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捧在手心当宝。之前陛下的荣宠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拿下这位人间帝王, 哪想到一个陈妃杀出,陛下竟然转头就将她忘在脑后。
她当真是为了报恩么?沈氏看着喋喋不休的云氏,强忍住心中的厌烦,装出一副受教的表情。这个村妇出身的女子哪里明白什么是权势,又怎会明白以柔克刚。世家奉承帝王,为的永远是家族的繁衍兴旺。沈家没落,但仍有男丁尚存,她所做的是为那些族兄弟们争取一条捷径,才能早日恢复沈氏的荣耀。
直接要官是行不通的,上赶着不是买卖,且不说她如今的位份有没有这样的能耐,便是真吹枕头风要来好处,也会让沈氏抬不起头来。她必须高冷,必须无欲无求,唯有这样的态度,才能让男人上赶着将一切捧到她眼前。她不认为自己是褒姒,她并不需要皇帝昏庸,沈家男儿都是聪慧又能干的,陛下若是肯以国士待之,他们也必以国士报之。
这是双赢的局面,她借着云昭仪给的梯子,一步步接近这个目标。可谁能想到会有一个陈妃出来搅局,让那几乎触手可及的权势化作幻影泡沫,消散的让她措手不及。
云浅杉还在继续劝说,沈贞娘敷衍的点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趁着宫宴想办法争宠。至少在这一条上,她和云氏的想法是一致的:一定要将皇帝的宠爱拉过来,没有圣宠,一切都是空谈。
时间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忙了许久的皇帝陛下终于是封笔大吉了。溜达着来到坤和宫蹭饭,尚未进后殿二门,就听里头热热闹闹的喧哗,往来进出的宫女们脸上喜气洋洋,也不知是有什么好事儿。
冷枭言不见外,拦住行礼请安的佳楠问道:“这是闹腾什么呢?”
佳楠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笑的眯成两条缝儿,爽利的再行一礼与他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陈妃娘娘适才诊出了身孕,我家娘娘正让我去前头给您报喜呢。”
“当真?!”冷枭言也愣住了,脸上的惊喜笑意挡都挡不住。
佳楠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点头补充道:“胡院判说陈妃娘娘的脉象看着不错,胎相稳的很,就是陈妃自个儿还弱了些,最好能酌情进补。我家娘娘已经让人去请闵院正再来复诊,蕙草也拿了宫牌去请陈夫人进宫了。”
“你家娘娘最是细心又仁慈的。”冷枭言真心实意的赞道,脚步已经跨进里间的门槛。皇后与陈妃正对坐着说话,看他进来忙起身行礼。
“都别多礼了,都坐都坐。”皇帝陛下极好脾气,一个是他爱重的妻子,一个是他最宠的妃妾,光看着这一幕就已经让他心生喜悦了。更何况小妃子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儿子——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陈妃肚子上,灼热的让陈妃不自在的扭过身,就差缩到皇后身后去躲一躲了。
敬砚姝忍俊不禁,拿手里的册子摔他:“你正经些,别吓着人家。”
“我哪里不正经了,那是我儿子。”冷枭言在坤和宫没脸没皮惯了,胡说八道张口就来:“便是你与她亲近护着她,也断没有翘了我的位置,不让我看自己儿子的吧?”
“说什么浑话呢。”敬砚姝没好气的翻白眼,转身安抚陈妃道:“他就是高兴坏了,你担待些,只当他没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