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她意识到幽杏的付丧神对她有过度的占有欲的时候,她就该明白,这一切已经不是幻想,也不是一场梦。
原来危险的种子早已在很久之前埋下,却在这时因为植物的催发,才造成了这样难以挽回的悲剧。
她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失去了防御结界的天空在经历了溯行军的闯入之后显得愈发疮痍、黯淡,不幸的悲伤弥漫在所有人心头。
直到不知从何处开始的光忽然亮起,从天际遥远的那边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延了整个天空。
“原来,已经晚上了吗?”郁璃呢喃自语,忽然感到左肩上被搭上了一只手。
“姬君,没事了。”鹤丸国永的声音轻轻的,带着试探与关切,像是生怕她承受不住痛哭出声,生怕她被幽杏的死亡刺激到了,毕竟她是这样一个喜欢自责、喜欢把所有东西自己扛在肩上的人,即使郁璃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的付丧神们也已经明了了。
“啊……”郁璃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小小的音节,然后她的眼眸里突然亮起了一点光,灿灿的。
鹤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原本灰暗的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忽然澄净了,风将所有的阴沉的云色卷走,露出夜晚天空原本的模样。
漫天的星星共同闪耀和璀璨在黑色的夜幕里,争相明亮的星光缀满夜色,繁星点点,心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平静了。
那些治愈了他们的光点与天空的星映衬着,上下翩飞,让人如同置身星海银河。
几个人都忍不住伸手,像是想接住光点,又似是欲从夜之星空求得些许星辰。
突然,像是什么流星从天空落下了,付丧神们俱是愕然,郁璃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她向前了几步,伸出了双手,以捧的姿势,接住了一团光。
“星星?掉下来了???”郁璃的“天狗”今剑惊讶极了,蹦跶着就要过来看“星星”。
“原来……如此啊……这是你想要让我看见的,你的决心吗?”她忽然微微地笑了,带着几分苦涩,“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吗……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个情我真是承大了,不得不帮啊。”
郁璃的感叹引起了庭院里所有付丧神的注意。
她的手心里,是幽杏一生所学的所有的咒,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净化之术。可以说她是把自己所学传承给了郁璃,但郁璃并不想收下。
因为她并不是个合格的巫女,也就是说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神社巫女,现世的亲友们都知道她这样不过是暂时的,从成年之后拖延至今也不过暂时的缓一缓罢了,她终归还是要回到她自己的圈子和世界里。
所以这个隶属伊势神宫巫女的传承给她其实意义不大,唯一重要的或许就是这个她可以学习的改良之后的净化之术了,也就是在刀剑世界里可用的那一个抑制暗堕的术,这个不是伊势神宫的东西。
郁璃讨厌麻烦,也讨厌所有过于世俗和应酬的东西。
所以按照她的本意,为幽杏找一个还算优秀的传承之人然后把这个东西给她,让她继承幽杏在伊势神宫的责任即可,毕竟幽杏这样一死,虽然践行了死生皆为伊势神宫的诺言,但却放弃了她本该完成的责任部分。
幽杏一生唯一一次任性,唯一一次不为他人而活,就是这一回让她付出生命代价的一次。在付丧神和伊势神宫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付丧神。
郁璃看着自己已经完好无瑕的右手,在虎口位置凝视一会之后,只能叹息一声。
幽杏付出生命为她净化了黑气,这个恩情太重,即使不是为了她一人,也无可否认她得到了帮助,所以幽杏最后的一点愿望,她必须替她问出来。
“你们……”郁璃看向幽杏的那些付丧神,“打算怎么办呢?”
“做一个流浪付丧神呗。”对面鹤丸国永答得干脆利索,但眼眸间的抑郁自责却没减轻分毫。
“我们是不会认其他人为主人的。”和泉守兼定毫不犹豫地说道,“所以你不要指望劝说我们,这一次不会向时之政府妥协!”
对面付丧神不客气的话像是让这边暗堕加州清光觉得不舒服了,尤其让他觉得这似乎对自家主人构成了冒犯,加上之前害主人那么惨,差一点死掉,所有的账他都记着并一起算到了他们头上,清光说话就是厉害,也不客气,一扎一个准:
“你们妥协过吗?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个样子吧。”
“……”
“清光,算了。”暗堕大和守安定连忙打圆场,“这个样子,谁都没有想到啊,别说了。”
“不,是我们的错。”对面蜂须贺虎彻敛眸,满是愧疚之色,“我会用存于的生命好好地忏悔的,早已不求主人的原谅。”
“如果她不原谅你们,就不会舍生救你们。”郁璃平静地接话,看起来冷冷的。
“……”
“她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你们啊。”
“那是星轨。”郁璃叹息一声,随即指了指天空,食指在一处地方划了个圈,“并非所有的女孩子都能被伊势神宫选中为巫女,伊势的巫女,是有前世今生的。星轨可以指示。”
“你说什么!”对面的大典太光世激动地问话。
“你的意思是……?”三日月宗近微微眯起了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说破。
“主人的往生,是谁,在哪里?”说话的是幽杏的初始刀加州清光。
“二十年后,也许她会回来,继续做一个审神者,也许很不幸她没有灵力的天赋,只能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你们愿意等她吗?”
“这难道……”和泉守兼定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回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嗯!多久,都会等的!”堀川国广也认真地点头接话,随后极化短刀们也表示了这个意愿。
二十年,对付丧神来说并不算长,除了作为流浪付丧神在灵力供应方面可能有些问题外,其他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尤其在本丸刀剑众多,都打算一起等待的情况下。
“明石国行你就算了。”对面压切长谷部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始自终站在郁璃的暗堕萤丸身边的明石。
“……”明石国行皱起眉头,似想要说点什么。
“这个萤丸,看起来比我更需要照顾。”对面萤丸走过来拍了拍明石的肩膀,然后对着暗堕萤丸微笑了一下。
“你的世界,还是有残缺的啊……”他这么对暗堕萤丸道,“看起来你似乎抑制住了,不过你的内心有一头可怕的猛兽,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吧。”
“嗯。”暗堕萤丸慢慢地点了点头,“但是,不会有问题的,一定!”
“那就好。”
继萤丸与暗堕萤丸之间的对话后,众多刀剑都对另一个自己进行了嘱托,反倒是郁璃这个审神者被暂时地晾在了一边,不过她也不在意,凝视着那个有着传承的光球,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过程没有很长,郁璃一行人很快就道别离开了,几位付丧神在交流之后显得有点小高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审神者的情绪自始自终都没有好转过。
她看起来真的非常失落,但她又什么也不说。
“姬君,我替您挡着。”郁璃忧心忡忡地走着,直到眼前被白色的身影挡住,竭力掩饰其他情绪的行为看起来笨拙极了,但却是慢慢的关心。
她抿了抿唇,看着眼前银发白衣付丧神的背影,忽然靠了上去,头抵着他的背。
起初还是低低的耸肩的抽噎,最后终于没有忍住痛哭出声。
雨石也好,幽杏也好,郁璃并不是真的铁石心肠的人,她所有冰冷的外表都是现实的经历早就的,只是为了掩饰她脆弱而柔软的内心。
只要想想仅仅因为这样渺小甚至无望的可能而选择等待的众位付丧神们,想想因为审神者自杀而选择自尽的太郎太刀,她的心就背上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觉得沉重极了。
她极力地告诉自己这些与自己无关,不是自己的责任,却无法掩饰自己愈加浓重的罪恶感和无力感,明明想要守护重要的东西,想要保护弱小,到头来却不断地被保护,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曾经那样……”这个念头压在身上,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不知何时,付丧神们言谈的声音停止了,从她哭泣的那一刻开始,他们都安静了下来,哭声像是打在他们身上,疼在他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