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相思惹尘埃(12)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尽量会帮你。”外面一阵风透过门缝吹进,让小乞丐打了一个寒战,“放心吧,这会咱们有钱了,不会把你丢乱葬岗的。”

“哈哈,好啊。”墨漓笑了出声,忽然顿了一下,语气透着几分无奈,“那你,能送我去蕲州吗?”

“蕲州?好像很远……”小乞丐挠了挠头,“那你最好多活几年,等我多挣些银子,说不定我可以送你回你的家乡。人们都说叶落归根,你想回去,我能理解的。”

叶落归根?

不,蕲州不是她的家乡。只不过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是在那里度过。她想回去,也只去如此。

古人说,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

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从有记忆起,就是在哪间黑屋里,与一群野兽为伍。

“你对我可真好。”墨漓笑了笑,“算了,省的折腾你。你啊,等我死了,将我骨灰撒在江河里吧。蕲州不是我的家乡,我不知道我的家乡在哪里。从出生,我就没有家。即使如此,便以天地为家。而死后,江河为冢。”

天地为家,江河为冢。

门外一个身影动了动,似乎要扣门,抬起了手。忽然又放下。

小乞丐没接话,他听不明白,却似乎明白。与墨漓一样,他也没有家,没遇上墨漓之前,他也没想过,死后自己该怎么办。

“喂,你靠近一点。冷死了。”墨漓的声音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似之前的低沉。

“你一个姑娘,我靠这么近不好。再说,中午谁嫌弃我臭来着?”小乞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片刻就忘了方才沉重的话题。

第三十章 你以前很厉害吧

“我又没胸,你哪只眼睛觉得我是个姑娘?行了行了,大家都是几天没洗澡的人。就别相互嫌弃了。”墨漓背靠着小乞丐,身上搭着的衣服不经意地往他身上搭了一些。

“谁说我就好没洗澡,我今天遇上贵人之后就去洗了个澡。哪像你。整天身上一股酒臭味!难怪没人认出你是个姑娘。”

“酒啊,明明是香的。哪里丑了。你不懂。不懂这酒中各种滋味。”

“辣的很,什么滋味。”小乞丐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什么滋味?我也不懂啊。”

人生百态。各种滋味。说不出,道不尽。所有的苦涩无人倾诉时,只能化在酒中。

“阿漓。你以前很厉害吧?”不知为何。闭上眼睛很久,还是睡不着。

“嗯?”

以前,她以前……

只是条狗啊。

墨漓自嘲地想着。

“我看你第一次救我的时候。一招一式。好看极了。而且几下子就把他们打趴下了。今天要不是你病犯了,肯定也能打赢他们。”小乞丐眼中泛着光芒。如果他也能这么厉害,就没有人会欺负他了。

“练过几天罢了。从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从来不会有人会注意一个乞丐在街上被人打。”

“大抵是因为……”墨漓翻了个身,“因为你像一个人吧……”

也很像当初的自己。孤身一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

寒风凛冽,门外的慕尘却一动不动,如同门神。

很像一个人……

说的是清风吧。

他这样贸然进去,一定会吓到阿漓。他杀了清风,阿漓一定不会原谅他。

慕尘攥紧了拳头,从下午在罗叔那里知道了墨漓的踪影,他便在府中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来了这里……

她过得很不好。

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可如今,他竟然不敢去面对他的姑娘。

他就像一个偷窥者,躲在门前,想听听她的姑娘说些什么。想听听,会不会从她嘴里出现自己的名字。

可惜没有。

“阿漓,我睡不着。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

“没有故事,自己去梦里找姑娘!”

“那你是怎么从蕲州走到这里的?你一直在走?就没想过,在哪里安定下来?没想过嫁人?治好你的病?”

慕尘集中了注意力,她病了?昭华没有医治好她吗?

“嫁人?一个人多好,为什么要嫁人?我这样子,就别去祸害别人了。”

天地为家的人,我为何要拘泥于那一方小院子。

更何况,这颗心早已经给了别人,又如何在交付他人?

哪怕,早已经不会跳动。

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在她心里,并不否认自己喜欢慕尘。可同时,也不否认,她恨慕尘。

“你很好啊。”小乞丐不放弃,“我看酒铺家老板的公子天天看你,说不定人家喜欢你呢。”

“老子天天顶着男人的装束,你和我说他喜欢我?”墨漓扬眉,简直想把小乞丐的嘴封住。

“也是……”小乞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行了,真的要睡了。你明天不用去讨饭了,我还得去做做短工呢。”

“你今天不也是遇上贵人了吗?干嘛还去……”小乞丐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墨漓均匀的呼吸声。

外面风声也静,还是睡吧。

第三十一章 它也就这点价值

*之间,小镇似乎从秋天转入冬天。墨漓和小乞丐都没有厚实衣服,一大早都是被冻醒的。

“哇。吓死我了,怎么门口站着一个人。”小乞丐推开门,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

大清早的。还以为见鬼了。

“对不起,吓着你了。”慕尘的声音沙哑。寒风吹了*。不病才怪。

“是你啊,公子。”小乞丐抬头一看,这不是昨天给他银子的公子吗。好像是阿漓的仇家。他立马抬高了声音,想提醒阿漓不要出来。“昨天还没有多谢你的银子呢。”

“不必了。”慕尘盯着他身后的倩影,他相信阿漓昨晚就发现她了。

一个死士的直觉。即使没有了武功。凭着训练的敏感,也早就该发现。

墨漓只是懒懒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信步闲庭地向他走来。

“殿下。好久不见。”慵懒的嗓音雌雄莫辨。听不出情绪。

“阿漓。”慕尘声音有些沙哑。在寒风里站了*,倒也是难为他了。对上墨漓的双眸。再没有当初冷冽。眼中暗涌的情愫,仿若当年那个总跟在身后的男孩。

“同我回家吧。”慕尘握紧了手里的簪子。语气坚定,不容人反驳。

“家?”墨漓嘴角勾着淡淡讽刺的笑,“这天下。不是每个人都幸运地有个家。我的家……”

墨漓眼中只余恨意,她本以为再见会是如同仇人。却终究狠不下心来,一开口恶意全无,只有无奈和凄惨:“殿下,我的家,已经被你毁了。”

清风死了,她还有什么家?

墨漓深吸了口气,“国事繁忙,王爷还是尽快回京吧。过去的恩怨,就此作罢。”

话落,她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轻松,可连她自己都感觉的到声音在微微颤抖着,“小乞丐,走,出去干活了。”

小乞丐一直不敢说话,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奇怪的交谈。直到墨漓叫他时,他才愣过神。

“这就是把那支簪子当掉的原因?”

就在墨漓与他擦肩而过之时,慕尘伸手擒住她的手腕。瘦弱不堪,她的确过的很不好。

墨漓勾了勾嘴角,像是在嘲笑慕尘,“它也就这点价值,不当掉,我顺它出来做什么?”

墨漓用力甩开慕尘,“殿下也该明白,有些东西,即使曾经视若珍宝,但最后,不过如同草芥!”

比如她和清风,曾经是慕尘的左膀右臂。可一旦失去了信任,不还是落得阶下囚,一个惨死,一个成了废人了吗?

她自嘲地笑着,清风死去的惨状她没看到。可是每夜,她都梦到清风从城墙摔下,浑身是血慢慢向她走来,告诉自己,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她索命!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

“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现在不过这点价值。”慕尘轻声一笑,转身看着墨漓。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眉宇间散发着王者的傲气,仿佛所有的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无妨,本王要的,只是你。”

“可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回去!”墨漓退了两步,像是在看什么恐慌的东西。

她害怕,她怕回去后,再被关起来。

她怕,那些不堪的回忆一次次再提醒着她,她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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