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怀瑾的心里,到底还是对成婚这件事有着深深的执念,江玄子那张脸,他看着,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太多太多的东西。
如果一切没有变成现在这样,那么如今的他们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会为谁穿上嫁衣,她会因谁欢喜出嫁。
想看她的笑容,哪怕不是对他的,哪怕牵她手的人不是自己,顾怀瑾也想再看一次那样的笑容。
他就连做梦都梦不到她,记忆里面的模样停留在十三岁那年,只能在江玄子的脸上,去寻找她的痕迹。
她一定是怨他的,否则为什么连他的梦都不肯踏足一步,连在梦里再跟他说一句都不肯。
这些年的故作不在意,故作不想起,故作风流洒脱,全部崩溃在江玄子成婚的这个消息里。
顾怀瑾扬高头,深吸两口气,把自己的脸胡乱搓揉好半响,确认自己的眼泪已经完全止住后,才神色呆滞木讷的再去看上方的那个牌位。
江玄女这三个字他曾经日日夜夜的写,现在看见,依旧不敢相信,鲜活的人就这么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名字。
他缓缓站起身来,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自己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江玄子拿酒只需要片刻就能回来。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在心里憋了十年的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心里有你,不比你心里有他少,对不起,如果能重来一次,我。。。"
一定不会迟疑了。
声音很轻,但足以让靠在门边的江玄子清清楚楚的把每一个字听见。
他瞪大了眼睛,站在这里不久,但听见的东西太过震撼,顾怀瑾接下来还说了什么江玄子不知道,他脑子爆炸,捂着嘴蹑手蹑脚跑到很远的地方,才撑着墙壁大喘气。
拼命消化下那些话,江玄子贴紧墙壁,很久以后,整个人才平静下来。
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他差人已经摆好了酒,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顾怀瑾已经坐好自己喝了两杯下肚了,他看见江玄子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如果不是听见了,江玄子压根不能从顾怀瑾现在的脸上看出任何不对劲来。
他脸色不好看,顾怀瑾一眼就发现了:"你干嘛去了?酒来了你人却不在,怎么脸色不好看?"
江玄子走到他对面坐下,垂着眼帘不敢和他对视,伸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方才肚子疼。"
顾怀瑾笑:"怪不得。"
江玄子一杯酒喝下去,热辣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才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
顾怀瑾见他又在发呆,有些不满的咂嘴:"你想什么呢?"说完,给两个人都满上,自己端起酒杯跟他碰杯,大声道,"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了,说好了一起喝酒,少敷衍我,来,喝了,今天不醉不休!"
江玄子苦笑,见顾怀瑾已经一饮而尽。
他现在也没办法想什么,仰头也喝尽。
在顾怀瑾的笑声里,他自暴自弃的想着,醉了才好,不醉不休挺好。
第068章 、十年换此一梦
顾怀瑾喝得整个人都断了片。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最开始的几分钟里,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昨天都干了什么,自己又身在何处。
等到迟钝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后,顾怀瑾才嘶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该死的醉酒。
头都要裂开了。
很久之后再睁开眼睛,太阳穴还是突突直跳,上次这样喝到什么也不记得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顾怀瑾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摊开手心茫然的看着,他这一手的红印子勒得发紫是怎么回事?
皱眉,想不起来,就是觉得手掌心火辣辣的有些疼,才打开来看了一眼,这么一看,更疼了。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检查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酒精的劲头还没过,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但具体是哪里疼,没有看见之前神经末梢似乎还不能自己辨识。
除了手掌,小腿也青了一块。
顾怀瑾的眉头锁得更紧,下床的时候没站稳,推翻了一旁挂外衫的架子,咣当一声特别的响,没过三秒,门就被推开了,阳光隔着很远从门外落进来,顾怀瑾都觉得刺眼得很,微微眯起自己双眼来。
进来伺候的小丫头有些战战兢兢,毕竟。。。昨晚这位太子爷可是险些把江家给拆了。
顾怀瑾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仔细打量这间屋子,觉得陈设实在是有些齐全,不像是客房的模样,转头一看便见旁边的一方长镜,自己在镜中的身形萎靡,衣衫凌乱,一双眼睛很红,很干涩,一看便是一晚都没有睡好的模样。
顾怀瑾由着那小丫头给自己梳洗,热帕子在脸上擦过之后,才稍微清醒了几分,接过醒酒汤喝下去以后,顾怀瑾喉咙里的干涩才缓解一二,开口道:"这是哪儿?"
小丫头手抖了一下:"回太子爷的话,这里是江府。"
顾怀瑾撇她一眼,他当然知道这里是江府,小丫头太紧张拘束了,根本不能会意顾怀瑾究竟是在问什么,顾怀瑾有些无语,下意识就不想接话了,心里头觉得烦,又不好对着江玄子的下人无力撒气,他一下子沉默下来,原本没想什么,却把那小丫头吓得不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太子爷恕罪,太子爷恕罪。"
顾怀瑾脸色稍一变。这小丫头便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揉了揉眉心,吵得脑袋疼痛,不得不烦躁的开口:"没人要治你的罪,站起来好生说话。"
小丫头哆哆嗦嗦的跪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
"赶紧起来!"顾怀瑾拔高了音调,眼前的人才麻利的爬了起来。
"我是问,这间屋子是客房么?"见她还在发抖,顾怀瑾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来的慈心,竟然还是开口把方才没说完的话给说全了。
小丫头转了转眼珠子:"这儿是大人的房间。"
江玄子的房间?他把他的房间霸占了,那江玄子又住哪儿去了?
记不得事情果然很烦,顾怀瑾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心里莫名的不踏实,总觉得昨晚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但不管他怎么绞尽脑汁的去想,都只模糊的记得他一杯一杯往嘴里送酒,一杯一杯往江玄子嘴里送酒。
他是诚心要买醉的,仅存的一点记忆里,江玄子好像也是诚心要买醉的。
什么情况?
顾怀瑾站起身来。胃里还翻江倒海的难受,昨晚吐没吐他不知道,但身上的衣服已经是换了一套新的了,小丫头见他盯着衣服出神,赶紧道:"是东宫一早送来的,没人瞧见,太子放心。"
他们倒是还记着自己的吩咐,顾怀瑾的脸色好看两分,好在是慕容馥这段时间都不在府上,不然还得寻着理由哄她,烦。
"江玄子呢?"顾怀瑾往外走四处张望,长廊空荡荡的,大概是怕吵了他休息。
小丫头支支吾吾说在书房,还没问顾怀瑾要不要用早膳,顾怀瑾已经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了,还专门留下一句'不必跟着',吓得小丫头走了两步就赶紧站定,是真不敢跟上去了。
长时间没来江府,但真走动起来。顾怀瑾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完全默契的记住了这里的各个角落和地形,他都不用刻意思考左转还是右转,身体的记忆就已经替他做出了判断来。
江玄子的书房比寝房装得还儒雅,他向来是个爱点清心香看书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点,顾怀瑾进来的时候,江玄子明显是被吓到了,方才不晓得在想什么,手上的书啪嗒一下掉在桌子上,看顾怀瑾的眼神闪过几分惊惶,随后立马垂下眼帘,慌忙把掉下去的书又拿起来。
顾怀瑾看他觉得奇怪,挠了挠头,准备过去,江玄子瞳孔颤抖,下意识就要喊他站住别过来,话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这要是喊了,更奇怪。
"我怎么睡你屋里?"顾怀瑾自己找了个有软垫的椅子坐下,脑袋往后靠,长出了一大口气,"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他没去上朝,下来肯定要被盘问,醉个酒还真是麻烦啊。
江玄子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但顾怀瑾仰头阖眼养神,显然没有看见,只是半响后才听见江玄子的声音:"你不记得了?"
顾怀瑾扯着嘴角笑:"不记得了,昨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当没发生行不行?丢脸事好多年没做了,我可不想被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