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执目光漠然的从她脸上指向树枝尖端的野牛肉上,“把它吃了。”
她垂眸看见那肉表面的油脂再听见那“滋滋”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想死就快吃。”韩执又补充了一句。
蒋沅这才缓缓伸出手接住那根树枝。韩执拍了拍膝头的灰,又从一旁扔了些树枝进火堆里。
蒋沅仰面想从下面咬住肉,但是几次都失败还将鼻头和嘴角弄的都是油渍,韩执手里玩弄着一根枯树枝,就这样看了蒋沅好一会儿,被逗笑了,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跟前然后坐在她身边。
“把肉给我。”
蒋沅照做。
韩执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放在火里烧了烧,紧接着又从火旁捡起一片叶子掸去上面的灰,将肉切成小块放在叶子上,之后用刀子尖端插.着一块肉,侧身递到蒋沅嘴边。
她犹豫的目光在肉和韩执间徘徊,她抬手准备接过刀柄。
“张嘴。”他的声音像是一道令,不容蒋沅有所犹豫。
听后,她张嘴用牙咬进嘴里,她咀嚼着,没味,但至少比嚼蜡好很多,她不紧不慢的下咽,目光并没有从韩执身上移开,心中思绪万千。
他又将肉块递到了她面前,她借着火光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蒋沅一直想要逃离的人,如今正像头温和狮子在给她舔舐伤口。
这一路,他总是在救她,要说利用,她的价值早就在进入帕宁后就没有了,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其实蒋沅比韩执更早察觉,只是在他的底线边缘疯狂试探罢了。
她倏然一笑,含住刀尖,偏头抬眸看他时眼角上翘,露出狐狸般的狡黠,锋利的刀片划伤了她的嘴角,鲜红的血液渗透出来。
韩执收回刀,他知道蒋沅露出这样的眼神预示着接下来她要开始卖弄风骚。
他侧身欲走,蒋沅却拉住他,从手腕握进了掌心,蒋沅的手很凉,可能是天生体寒的原因,韩执睫毛颤了颤,回头却见蒋沅眼中的那两粒明艳的火光,他以为,这时的蒋沅会用那种勾人心魂的眼神看他,但她没有,她眼神很平静,未经波澜。
“陪我一会。”
“就一会儿。”她补充。
韩执垂眸坐回去,蒋沅松了手伸向了火堆。
“他们为什么抓你?”
韩执一愣,却没有直接了当说明,而是反问,“你是怎么想的?”
“他们把你误认为了偷猎者,”她回头表情严肃,“对吗?”
韩执低头翻动着手里的匕首,湿润的舌尖舔了舔干裂开的唇,他犹豫片刻抬眸看着那堆火点了下头,随即又低头翻转着匕首。
“我有办法帮你。”
韩执眼神飘向一边,很决绝的回答,“不用。”
“那你就准备这样一直被追捕?我每天坐在车上都是胆战心惊,你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我体会过,只是习惯了。”他用叶子擦去匕首上的血迹,然后直起身微微抬起下巴将匕首插.进腰间,他侧头看她,“今晚没帐篷,只能睡车里了。”
蒋沅“嗯”了声也没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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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遇才从诊所回到保护中心,他下了车,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徐妍澜锁了车门便急忙跟上他。
“你慢点走,别把伤口扯开了。”
林遇恍若未闻,他刚走进院子,就看见李嘉闫和韩承译立在桌子前谈论着什么。
他看了眼韩承译,趁他还没看见自己还是先走为好,但是这个时候的李嘉闫却唤住了他。
“林遇,你的伤怎么样了?”
林遇微微低着头,用鸭舌帽挡一下,“上药后包扎过,现在好多了。”
韩承译闻声眯起了眼,好熟悉的声音,他寻声抬头目光就此落在了林遇身上,他偏头似乎很好奇鸭舌帽底下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会是像那天凶徒茶色的眸子吗?
“闫,我在保护中心这几天好像还没见过他。”韩承译的目光仍停留在林遇的脸上,寸步不移。
“你应该见过,这小子只是不爱搭理人喜欢一个人呆着而已。”
他眼神犀利起来,“是这样吗?”他在问林遇。
林遇抬头,不假思索的回答,“是的。”
此刻他的眼眸是黑色的而并非茶色,但是看韩承译的眼神却是很冰冷如看死物,就在那一秒便将他拉回了几天前的那次交手。
二人的眼神太像了。
这是韩承译的第一感觉。
“要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去吧,好好养伤,Serpent的事我会另派人去。”
林遇点了点头,侧身从韩承译身边过时,睨了他一眼,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一路走来,韩承译只注意到他左手臂上的伤,他记得自己拿刀扎过那个凶徒的左手臂。
“这男生来这里多久了?”韩承译问。
“四年了,当初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已经长成大人了。”李嘉闫一边整理桌上的仪器一边说着。
“他有亲人吗?”
李嘉闫摇了摇头,抱着一摞资料往房间走,“这我还真不清楚,我接手前只是听说他是个孤儿。”
韩承译身子往前倾,将手撑在桌子上 ,偏着头思索着 他总觉得这中间哪里没对,他回头看了眼那间林遇睡的木屋,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林遇进屋后反锁了门,他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抬手从眼睛里取出了两片黑色的美瞳。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鼻梁骨,刚刚已经见过一面了,他断定韩承译开始对他产生了怀疑。
他打开电脑然后又关上,头一次觉得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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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一晚上的火已经渐渐小了,一缕白烟从焦黑的树枝缝中钻了出来,四周终于有了白色的亮光,黑云还未散去完,里层的白云就争着向外压迫。
黑白的分界线就是从雪山那个方向而来,像神的绸缎洒落在湖水中,铺开一条通往神殿的大路。
蒋沅一晚上没合眼,韩执还在熟睡,她靠在门框上的头抬起来,她想看日出了,于是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她站在车前,朝着东边的方向看去,早晨的风并不温和,但也不是很让人刺痛,就感觉是钝了的刀落在了脸上,她拢紧外套,微微抬起头,在沉默里迎接新的一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彻底的大亮,而韩执从梦中醒来,他将椅背立了起来,他在狭小的空间的里动了动脖子,发出来了咔咔的声音。
这时,他看见车外站着的纤细消瘦背影,她还在固执的等着日出。
韩执打开门走下车。
“蒋沅,”他唤了她的名字,随后用着现实般骨感的语气,“别等了,今天没有日出。”
第20章
何伟已经两天两夜没进食了,夜晚还总有老鼠的“吱吱”声,甚至他还感觉有东西在身上爬来爬去,在咬他的小腿。
何伟记得他很久没有在这种环境下呆过了,小的时候才被卖到肯亚时和一群“臭虫”匍匐在烂泥之中,忍受着漆黑里老鼠的啃咬,蟑螂的攀爬。
人贩子不准他们身上有任何地方是干净的,他们吃着生蛆的糜食,被称为“臭虫”“奴隶”,他看着身边的人被像牛羊一样任人宰割贩卖,在地下城地位最高的便是偷猎者,他们拥有金钱权力,自诩为神。这是所有“臭虫”最羡慕也是最忌惮的。
在肯亚,老鼠的地位都比他们这群“臭虫”高。
它吃着他们的肉,饮着他们的血,贪与欢则在众神的脸上肆意绽开。
“还不准备说?”
韩承译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他手插.进裤包里朝他越走越近,他挺立的身形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的模糊和虚无。
何伟动了动脚,抖下几只蟑螂,冷笑,“我要说的都说了。”
“你不是我见过嘴最硬的犯人,但在这未知的黑暗中你算勇敢的了。”
“但往往我们只要这样,”他从腰间掏出枪抵在何伟额头上,目光自然下垂,“有的人会说出让人咋舌的秘密,有的人会一心求死,你是哪种?”
何伟笑了起来,却在下一秒他止住了,他偏头抬眸,那眼神不是死神带给他恐惧,而是一种讽刺,“Serpent.”
韩承译半眯起眼。
“Serpent,是他指使的。”
“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说话声并不大,“兄弟。”
从他眼中,韩承译看不到一丝愧疚也没有一丝对生强烈的欲望,手里的枪瞬间犹如一根稻草,毫无威胁可言。